5、43處刀傷

林仲傑感到有些心神不寧。

十幾分鐘前,他接到一個老朋友的電話,對方說想跟他聊聊一年前發生在雨花石公寓的那樁割舌命案。打來電話的這個老朋友名叫簡其明,現在是法律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林仲傑常常能在報紙雜志上看到他的大名。簡其明大律師,光聽到這個名字,就足以讓對方發憷。

但林仲傑並不買這個賬。他只要一想到簡其明,就有些來氣。半年前,他們曾在一件案子中交鋒,結果簡其明以雄辯的口才輕而易舉地推翻了他苦心準備的所有證據,讓他在法庭上大出洋相,為此局裏不少人都在背地裏嘲笑他“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齡”,這讓林仲傑很是惱火。因為這件事,林仲傑曾經發誓再也不跟簡其明說話,結果他們還真的就此斷了聯系,林仲傑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兩人聚在一起是什麽時候了,所以他越發感到這個電話來得突然。

為什麽簡其明會突然對去年雨花石公寓的那樁案子產生興趣?

“老兄,我們得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在電話那頭,簡其明的聲音沉穩而富有磁性,“我知道你是去年參與這樁案子調查的刑警之一。”

“已經結案了,還有什麽好聊的?!”林仲傑並不情願接受他的邀請。

“我知道。”

“那你還想了解什麽?”林仲傑不由得提高了嗓門,“你是在懷疑我們警方的辦案能力嗎?”

他聽到簡其明在電話那頭深吸了一口氣。

“好了,別像小孩子那樣沒完沒了。我知道你曾經對這個案子的結果提出過質疑。”簡其明的聲音顯示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火氣,“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麽對我說的嗎?你說兇手可能另有其人。”

林仲傑一時語塞,這句話他的確說過。

“你說如果有機會,你會重新調查這件案子。”簡其明繼續說道。

“是的,我是說過,但那又怎麽樣?我早就不管這些陳年舊事了。”林仲傑稍稍緩和了一下口氣。

“廢話少說,十分鐘後,我們在事務所對面的美美咖啡館碰頭。”簡其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便匆匆掛上了電話。

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林仲傑心裏罵道。

簡其明所說的事務所,指的就是他所在的簡氏律師事務所,距離林仲傑所在的警察局大約有一公裏遠,如果開車去的話,也許只需要兩分鐘,但是林仲傑決定步行前往,林仲傑打算讓可惡的簡其明也嘗嘗等人的滋味。

林仲傑慢騰騰地從抽屜裏取出自己的備忘錄,備忘錄上記錄了他在那件案子偵辦過程中的一些資料和細節。他把它隨手放在自己的手提包裏便走出了門。

林仲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乖乖去赴簡其明的約,他只是覺得去見個面也無妨。況且一年多來,那件案子一直是他的心病。

林仲傑是一年前負責調查雨花石公寓命案的警官之一,直到今天,那恐怖血腥的場面仍然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作為一個老警察,林仲傑雖然曾經不止一次見識過血淋淋的兇殺現場,但他覺得,唯有這件案子的神秘恐怖最讓他難以釋懷。那奇怪排列的傷口,那被割去舌頭的血肉模糊的嘴……憑經驗和直覺,他一直覺得這件案子沒那麽簡單。但是,誰聽他的!

林仲傑今年50歲,從他20歲那天披上警服以來,已經匆匆過去了30個年頭,但是直到今天,他的級別仍然只是個副隊長。雖然他辦案經驗豐富,工作勤勤懇懇,但如今升職看的可不是這些,他至今只有中專學歷,在寫案情報告時,常常因為寫了錯別字而被晚生後輩嘲笑。為此,簡其明也曾經說他沒上進心,可那時候,林仲傑堅持認為那張薄薄的紙片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對一個警察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辦案能力和內心的正義感,所以他完全放棄了深造的打算。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的觀點真的有點過時了。如今他的上司比他小20歲,雖然沒什麽經驗,但有一張高等學府的學歷。

一年前,就是在這位上司主持的雨花石公寓命案的結案會議上,林仲傑曾經提出過質疑,但是他的觀點很快就被否決了。這位年輕的上司居高臨下地對他說,鑒於證據確鑿,該案已經了結,再重新調查無疑是浪費警力,而他也的確找不出什麽新的證據來,所以那時候,他負氣地決定聽從上級命令,不再自尋煩惱。

但是今天,簡其明要跟他聊什麽呢?

林仲傑到達美美咖啡館時,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刻鐘。咖啡館並不大,林仲傑一眼就看見了簡其明。這家夥還是老樣子,又高又胖,頭發梳得溜光,嘴裏叼著根雪茄,一副老板派頭。令他驚訝的是,簡其明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一同坐在那裏的還有一位年輕人。林仲傑認識這個年輕人,他是簡其明的兒子簡東平,在《信周刊》當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