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1944年6月2日,星期五

27

保羅和弗立克兩個人在聊天。

他們並排躺在床上。屋裏黑著燈,但月亮透過窗戶照了進來。他赤裸著,因為她進房間時他就是這樣的。他總是光著身子睡覺,穿過走廊去浴室時只穿一件睡衣。

當她走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但他立刻就醒了,翻身跳下床來,他的潛意識認定若在深夜有人造訪,就一定是蓋世太保。他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接著才意識到來人是誰。

他大為驚訝,心裏又是激動,又是感激。他關上房門,然後去吻她,就站在那裏,吻了很長時間。他毫無準備,一切就好像在做夢。他真害怕他會醒過來。

她撫摸著他,感覺著他肩膀、後背和他的胸口。她的手很柔軟,但她的觸摸卻很堅定,像在探索著什麽。“你的毛真多。”她低聲說。

“像一只猿猴。”

“但沒那麽帥。”她取笑道。

他看著她的嘴唇,喜歡它們在她說話時動起來的樣子,想著他立刻就會用他自己的嘴唇去碰它們,頓覺愛意綿綿。他笑了說:“我們躺下吧。”

他們躺在床上,臉對著臉,但她一件衣服都沒有脫,連鞋也沒脫。光著身子跟一個穿得嚴嚴實實的女人躺在一起,讓他感到一種奇怪的興奮。他十分享受這種不必急於跑向下一個球壘的感覺,想讓這一時刻永遠延續下去。

“跟我說點兒什麽。”她用一種慵懶、性感的聲音說。

“說什麽?”

“什麽都行。我覺得我不認識你。”

這又是怎麽回事?他從未交往過這樣的女孩。她晚上來到他的房間,躺在他的床上但還穿著自己的衣服,然後開始質問他。“你就是為這個來的?”他快活地問,看著她的臉,“來審問我嗎?”

她輕柔地笑了。“別擔心,我想跟你做愛,但不著急。跟我說說你的初戀情人。”

他輕輕用指尖撫摸她的臉頰,循著她下巴的曲線。他不知道她想要什麽,她的心思跑到哪兒去了。她讓他亂了陣腳。“我們可以互相撫摸著,一邊說話嗎?”

“可以。”

他吻她的嘴唇。“也可以親吻嗎?”

“可以。”

“那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上一陣兒,也許一年兩年。”

“她叫什麽名字?”

弗立克並不像她裝的那麽自信,他想。事實上她十分緊張,因此她才問這些問題。如果能讓她覺得舒服,他就會回答的:“她叫琳達。那時候我們都實在太小了——我都不好意思說我們有多小。我第一次吻她,她十二歲,我也只有十四歲,你可以想象嗎?”

“當然可以。”她咯咯笑了,瞬間她又變成了一個女孩,“我十二歲時就吻過男孩子。”

“我們一直假裝跟一幫朋友出去,一般我們晚上都這麽幹,不過我們馬上就擺脫其他人,去電影院什麽的,我們這麽交往了幾年,才開始有真正的性行為。”

“是在美國嗎?”

“在巴黎,我的父親是使館的武官。琳達的父母有一家酒店,專門接待美國遊客。我們總是跟一大群外籍孩子一起玩。”

“你們在哪兒做愛?”

“在酒店。這很容易。有很多空房間。”

“第一次是什麽感覺?你們有沒有采取什麽預防措施?”

“她從她父親那兒偷來一只那種橡膠玩意。”

弗立克的手指尖往他的肚子下面滑去。他閉上了眼睛。她說:“是誰把它戴上的?”

“是她。那非常刺激。我幾乎一下子就出來了。要是你不小心……”

她把手移向他的髖部,說:“我真想在你十六歲的時候認識你。”

他睜開眼睛。他不再想讓這一刻永遠持續下去了。事實上,他發現自己急於往下進行。“你能……”他的嘴唇發幹,只能咽了口唾沫,“你能脫掉一點兒衣服嗎?”

“可以,可是預防措施……”

“我的皮夾裏有,在床頭櫃上。”

“好。”她坐直身子,脫了鞋,把它們扔在地板上,隨後站起來解開她的上衣。他看得出來她很緊張,所以他說:“不要著急,我們有一整夜時間。”

有好幾年保羅都沒見過女人脫衣服了。他一直過著節制的生活,陪伴他的只有墻上的性感女郎招貼,她們總是穿著精致的絲綢和蕾絲,還有緊身胸衣、吊襪腰帶和透明睡衣。弗立克穿的是件寬松的棉襯裙,沒戴胸罩,內衣下面隱現的輪廓讓他心急似火,他想,這對小巧而優雅的乳房可能並不需要支撐。她褪下她的裙子。她的內褲是純白棉布做的,褶邊在大腿上圍了一圈。她的身體很嬌小,肌肉卻很發達。她就像一個在校女生換好衣服準備去打曲棍球,但他覺得這比墻上的女郎性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