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辛妮德驚呆在原地,羅裏也是。過路的遊客與他們擦肩而過,沒什麽人注意到這僵局。而那些注意到的也不過以為這是一場分手的戲碼,跟自己無關。

“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辛妮德首先開了口。她退了一步,渾身顫抖。

“沒什麽好說的了,對吧。”羅裏應著,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擺,眼不知道該往哪裏看。“我能說的也只有抱歉了——但我知道這是遠遠不夠的。”

“太他媽的對了。”辛妮德低聲說著,眼圈發紅,淚水盈眶。腿上的力量仿佛被抽幹一般,她覺得自己快要昏厥過去了。

“他們釋放你了?”

辛妮德移開目光,視線落在雷雅托橋下的大運河的一艘緩行著的貢多拉上。那上面是一群喧鬧的美國遊客——那個世界離她如此遙遠。

“你現在打算做什麽?”羅裏鼓起勇氣直視她的眼睛。他試著去解讀裏面的情緒,但什麽都沒看到,甚至沒有痛苦。“他們會通緝你的,你知道嗎?”

辛妮德疲乏地嘆了一口氣。她翻了個白眼,突然整個人倒在了人行道上。羅裏沖上前去,試著扶起她。“你還好嗎?”他由衷地擔憂著,奮力扶起她死沉的身子。

旁邊餐館的侍應走出來幫忙。“也許來一杯水會比較好?”他小心翼翼地說道。羅裏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侍應匆匆離開,不消一會兒又拿著水回來了。他把水遞到辛妮德唇邊,讓她抿了一口,而此時周圍已經聚集了一小群好奇的遊客了。

“她沒事,”羅裏解釋道,“她只是有點頭暈,太熱了,她會沒事的。”

人群又看了一眼這個掙紮著試圖站起的女人,好奇心得到滿足後便四散開去。

侍應堅持要羅裏將辛妮德帶到旁邊一個可俯瞰水面的座位。他們面對面坐下,在彼此開口說話前,侍應端來了咖啡和茶。“老板請客。”他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轉身離開。

“我沒有強奸你。”羅裏說。

“那你把它稱為什麽?”辛妮德恢復著精力,迎上他的視線。

羅裏嘆了口氣。“我承認,你那時的確是未成年。”

“你強迫了我。”

羅裏搖了搖頭。“在那時看起來不是這樣。我倒是覺得……”

“你怎麽想並不重要,”辛妮德反駁道,“你強奸了我——就像那個醫生一樣。”

“那個醫生?”羅裏困惑不解,“什麽醫生?”

“這不重要。”

辛妮德垂下頭。“我那時才七歲,只有七歲啊看在上帝的份上。”她擡頭望向他,淚眼盈盈,唇邊卻揚起笑容。“真希望他現在在煉獄。”

羅裏絞盡腦汁地想。

醫生?什麽醫生?

“多爾蒂——多爾蒂醫生。是他嗎?”

“他死了,”辛妮德淡淡地說著,“心臟問題。”

“我不知道,”羅裏說,“我並不知道那個醫生做的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我母親,”辛妮德說,“但她什麽也沒做,所以沒有必要告訴其他人。”

羅裏比之前更內疚了。“你應該告訴其他人的。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事情也許會不一樣的。”

“你是說你不會強奸我?”

“那不是強奸。你知道的,你情我願。我以為你也想要……”羅裏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那不重要,我懂你的感受。”

“你根本一點兒都不懂我的感受,”她感覺胸口的怒氣再一次升起,“你們這些該死的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她揚手重重摑了羅裏一個耳光。羅裏由於疼痛和震驚踉蹌著向後退去,等他回過神來時辛妮德已經站了起來。她從旁邊的餐桌上抓了一把牛排刀,大叫著猛撲向羅裏。

羅裏避過攻擊,身體卻失去了平衡。他伸手想抓住桌子邊緣,卻連人帶桌重重砸在了堅硬的路面上。

辛妮德憤怒地將沿路的桌子都踢開。她現在能夠清楚地看見羅裏躺在地上的身影。她仍然握著刀,又一次撲向了他。可侍應將她攔腰抱住,雙手緊緊地箍住了她。

“放開我,你這個畜生。”她大喊大叫,胡亂揮舞著手腳。但這個意大利人對她來說太強壯了。她迅速反手將刀插入侍應左側。他痛得大喊一聲,松手倒在地上,鮮血從傷口汨汨流出。

其他侍應還有一些路人都加入到了這場混戰中,將辛妮德逼到桌子和運河邊的木欄杆之間。她沖他們揮著那把血淋淋的刀。“再過來你們的下場就會和他一樣!”她高聲威脅著,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受傷的侍應。

羅裏掙紮著站起來,推開人群走向辛妮德。“沒事的,”他告訴她,“冷靜下來,我們好好談談。不要讓情況變得更糟。”

“我一點兒也不在乎,一點兒也不!我的人生全完了!”她大喊著舉起刀。她身後的水面上有兩艘警方的船只,閃爍著蔚藍的燈光出現在雷雅托橋下。她轉過頭去看他們,刀子垂了下來,羅裏知道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