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海塞斯眼裏對方不是老虎,只是一只貓,發火也嚇不倒他的。說到底,不就是搞個女人嗎,有什麽了不得的。海塞斯坦然地說:“恰恰相反,我是在對一個生命負責。我是一個生命,還沒有老朽的生命,你知道嗎陸先生?”陸從駿這才意識到,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是什麽人?妓女?還是相好?

“告訴我,她是誰?”陸從駿說。

“我不會告訴你的,”海塞斯說,“我告訴了你也就等於失去了她。”

“你要了她,就沒了命。”

“沒這麽可怕。”

“不過你放心,這種可怕的事下不為例了。”

海塞斯沒聽懂陸從駿說的意思,看著他,聳聳肩,沒說什麽,溜走了。值班室這邊,老孫在批評門衛。陸從駿走過來,勸老孫:“算了,這事他們沒有責任,有責任的是我們,沒有及時通知他們。”但他及時想起了一個人,“我看他做事很盡職的,把他喊過來吧,反正他在那邊也沒事了。”

說的是徐州。

徐州就這麽進了黑室。夢寐以求啊。不費一心一力,出色完成任務,撿了個大便宜啊。當初為了下山,吃了那麽多苦頭,只進了一個“黑室的對門”,現在稀裏糊塗進來了。怎麽回事?徐州想的是,陳家鵠病愈出院了,進了黑室,遂將把他“照應”進去。這麽想著,他覺得陳家鵠離他更近了。更稱心的是,鑒於他的形象可怖,有礙觀瞻,老孫安排給他的是個苦差使:只負責守夜,白天他還是回老地方去待著。這多好啊,等於是原來的根據地不丟,可以照常與老錢保持聯絡,同時又進了虎穴。

徐州知道,組織上一定在急盼陳家鵠的最新消息,所以進黑室正院後的頭一個晚上,他便寫好紙條:武松康復回家,且進了正房,我也一同跟進,可望更好開展工作。武松是陳家鵲的代號。紙條揣在貼胸的口袋裏,只等見到陳家鵠後便發出去。

可是連值三個夜班,有事沒事東轉西轉,逛遍前院後院,見了一大堆陌生人,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就是始終沒見著陳家鵲的身影。最後從洋教授那兒才得知,陳家鵠根本沒進來。

這天夜裏,海塞斯又想出去會姜姐,徐州自然不敢放,這是老孫明確交代過的,要盯緊洋教授,不能讓他夜裏出去。海塞斯有約在先,急於想出去,徐州便跟他玩了一個欲擒故縱的手段,給他感黨是可以爭取的,藉此兩人小聊一會兒。正是在這小聊中,徐州才得知陳家鵲根本沒進來,至於他在哪裏,病好了沒有,教授也不知道。

聊過之後,當然還是不敢放,為了給自己找台階下,他打電活叫來老孫,讓老孫來當惡人。

怪了,老孫居然放人了!

原來,陸從駿責令老孫要盡快查清海塞斯在跟什麽女人來往,可又不準放他出去,這怎麽查?重慶好幾十萬女人呢。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一個人,海塞斯的司機。老孫約他喝了一頓下午茶,軟硬兼施,連哄帶騙,司機招了,但好像又沒全招。司機一口咬定他不知道女人是誰,只知道他們約會的地方在渝字樓。既然在渝字樓,自家的地盤,老孫決定放膽一搏,放他出去。

夜長夢多,老孫只給海塞斯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後,海塞斯如期回來,姜姐也回家去了。第二天上午,老孫被手下帶著去到市中區中山路附近的一條冷僻小巷裏,石板路,拾階而上,一溜木板房,多數是兩層樓,家家戶戶門前屋後掛著紅辣椒。老孫走了一個來回,最後走進一戶人家。

這就是姜姐租住的房子,房東是一對老頭老太,都已年過花甲,老頭吧嗒吧嗒吸著水煙,對人愛理不理的;老太婆坐在堂前納鞋底,見有人進屋,很賢惠,上來跟老孫打招呼,很客氣很熱心。相談中,老孫知道他們有兩個兒子都在前絨,女兒嫁的也是個當兵的,屋子就這麽空了,便把隔壁一問屋出租給人住,現在住的是一個 “大美人”。老太婆對姜姐印象十分好,不但誇她人長得好,心眼更好,經常提前支付房租,有時還給老頭子送紙煙。

老孫想知道平時有什麽人跟她來往,老太婆連聲說:“沒有,沒有.”還解釋說她丈夫在部隊上當大官,所以她待人接物很注意影響,住了一年從來不見她帶人回來過。見問不到東西,老孫就很想去隔壁那間屋看看。當然不能硬闖,便來了個緩兵之計。下午,老孫先叫人支走老頭老太婆,安排他們去警備區前線官兵家屬接濟中心領一袋大米,其間,老孫與兩名手下趁機對姜姐租住的屋子實行全面搜查。沒有發現發報機,也沒有發現其他可疑,唯一有一點可疑,是屋內有一部電話機,而且居然藏在床頭櫃裏,引起老孫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