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5頁)

與此同時,陸從駿是徹底絕望了,不做任何努力了。送走林容容後,他一直立在窗前,眼睛茫然地望著窗外,雙手默默地毀壞著磁帶,一寸寸地把它從盒子拉出來,揪著,扯著,撕著,撚著,發狠的樣子像要把它撚成粉,毀成灰。他心裏只有一個聲音:就讓它們隨陳家鵠而去吧。

上早班的護士悄悄進來,看見陸從駿發狠撕扯著磁帶的樣子,心驚膽戰,斂聲斂氣。她把體溫計塞進病人嘴裏,順便觀察了一下他的反應,見他依舊長眠般的紋絲不動,不覺地搖搖頭,想嘆口氣,怕驚動陸所長,嘆了一半又忍住了。

幾分鐘後,當護士拔出體溫計時感覺病人的嘴唇好像努動了一下。她驚詫地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懷疑是錯覺。她緊盯他嘴唇,希望它再動一下,可就是沒有。她確信剛才的感覺是錯覺,目光從他的嘴唇邊放散開來,向上方移動:人中,鼻孔,鼻梁,眉心,眼睛,眼角……

哇!天大的發現!護士失聲驚叫起來。

陸從駿猛然從窗前沖過來問護士:“怎麽回事?”

護士用一只哆嗦的手指點著:“你看長官,那是什麽……你看他的眼睛……眼角……那是什麽……”

啊,那不是淚水嘛!

是的,是淚水,有兩行,一邊一行,細細的,軟軟的,像兩根肉色的小蚯蚓一樣在蠕動,分別向兩邊太陽穴的方向伸著、流著……陸從駿把頭低了又低,看了又看,甚至都能聞到是淚水的味道,可就是不敢相信。他一直默默地盯著它們蠕動的情景,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同時感到身體在繃緊,越繃越緊,似乎隨時都要爆炸。

今天值早班的不是柳醫生,是一位戴眼鏡的年輕軍醫小畢,仡剛才在值班室裏聽到護士的驚叫聲後立刻跑過來,問護士:“怎麽回事?”此時護士已經確信那是眼渭,興奮地迎上來,把軍醫帶到病床前,有點炫耀地指著兩行淚水說:“畢醫生你看,這是什麽!”

醫生定睛一看,頓時驚叫道:“我的天哪.,他流淚了。”轉而失禮地一把抓住陸從駿的肩膀.激動地說,“長官,他醒了!”

陸從駿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流如泉湧,身子卻一點點矮下去,癱下去,最後從椅子上滑下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過度的興奮和疲勞終於把他擊垮了。

就這樣,在昏迷了漫長的一百零六個小時後,陳家鵠用兩行細細的眼淚向所有關心的人宣告了他的新生。他的生命正如他的破譯才能一樣強大神奇,強大得讓死亡低頭,神奇得令人們驚嘆不已!

消息傳開,所有醫生和護士都來慶賀。

然後是老孫。然後是海塞斯。這家夥本該早來,陸所長在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可他淩晨才睡下,把電話拔了,打不進去。後來是老孫回去通知他,他才匆匆忙忙趕來的,不過還是蠻周到的,匆忙中也沒有忘帶一捧鮮花來慶賀。

花好漂亮哦,惹得在場的醫生護士一陣誇獎。

陸從駿已經睡過幾個小時,精神十足,見海塞斯花團錦簇地進來,大踏步迎上去,板著臉孔,大聲地對他說:“帶花來幹什麽?你根本不需要帶什麽花,你的臉就比任何鮮花都還要燦爛!”

海塞斯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我的心裏更燦爛著呢。”然後走到床前,把鮮花送給陳家鵠,順便又拔出鋼筆,在護士的白大褂上寫著:π=3.14.……

此時惠子確實就在樓下。

人生如戲,是因為生活中確實常冒出一些陰錯陽差的事兒。此人千裏迢迢而來,惠子是他必須要見的一個人,因為——他就是惠子的哥哥相井目石。如果有緣,此時他只要當窗一站,向樓下張望一下,即可見到在風中佇立的惠子:她就像傳說中的那個傻瓜農夫一樣,在守株待兔,日復一日,夜以繼日,在等她心愛的人從天而降。

今晚見不成也沒關系,只要他想見她,在眼下簡直易如反掌,因為馮警長、薩根,包括黑明威,都知道惠子家住何處,這些人日後都將成為他的手下,榮譽和性命都將掌握在他手上。然而現在,他初來乍到,覺得要做的事太多,暫時他還不想見惠子。有一天,等他想見時,惠子已經成了天涯淪落人,居無定所,行無蹤影,找不到了。

這就是無緣。

相井懷裏揣著一只純金的懷表,這會兒他看看時間,立起身,看樣子是準備走了。

“你要走?”姜姬很是舍不得的樣子。

“嗯,你們今天不是有約會?”

“還早,還有半個多小時呢。”

“我沒事了,該走了,萬一他提前來呢。”

“他不會提前來,只會遲到,以體現他是美國人,我討厭他!”姜姐這麽說的時候,眼睛裏有光放出,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的新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