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5/8頁)

“你找得怎麽樣?”

“找了一批,但沒有最後定。”

“要多少人?”

說到工作,老部下便露出所長的口吻、職業的眼神,“這很難說,只要找對了人,有一個也許就夠了。”

將軍幹脆地說:“我給你推薦一個人,我敢說他一定就是你最想要的人。”

所長專注地聽著將軍娓娓道來,“這個人我見過一面,幾年前,我去日本公幹,順便去早稻田大學看一位同鄉,他在那兒當老師。閑談中,同鄉向我講了這個人的一件事,讓我很好奇,吸引我想見見他,同鄉便帶我去了。那年他也不過二十二三歲吧,但一看就是英氣勃發,談吐非常有見地。當時他正在讀日本數學泰鬥炎武次二的博士生,深得導師的喜愛,經常代導師給學生上課。我們去找他時他正在給學生上課,那課堂上的人啊,簡直可以說人滿為患,走廊上都站著人。我納悶怎麽會有那麽多人來聽他的課?原來就因為‘那件事’——令我好奇的那件事——使他成了學校名人,至少在數學系,學生們都想認識他。”

那件事情是這樣的:數學系一位學生不知從哪兒弄來一道超難的數學題,把系裏所有同學和老師都難倒了,包括他們的導師炎武次二也解不了,最後是他把那道難題解了,他的名聲從此傳開。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過了沒多久,一位日本大佐軍官到學校來找他,給他優厚的待遇,請他去陸軍情報部門工作。他不從,堅決不從,好言規勸,威逼利誘,都不從。

將軍說:“因為是中國留學生,軍方無法強迫他,但可以刁難他,給他設置種種限制,阻止他繼續讀炎武次二的博士。第二年,他被迫離開日本,去了美國……”

所長問:“日本軍方為什麽要招募他?”

將軍說:“因為那道超難數學題其實是由一份美國密電置換出來的。就是說,誰解了那道題就等於破了那份密電,日本軍方因此認定他是破譯密電碼的奇才……”

將軍說:“他老家是浙江的,十來歲時隨父母親遷居南京。他父親是中央大學的一位史學教授,德高望重,對甲骨文深有研究,是這方面的南派權威;母親是國民政府首任浙江省省長的嫡親侄女,大家閨秀,其父也一度官至水運部部長。南京淪陷後,他們舉家來了重慶……”

將軍說:“像他這種人才,又有那麽強的愛國心,正是黨國需要的,所以我一直在關注他。前不久,我聽說他已經從美國回來,到武漢了,我想他應該會來重慶,憑你的能力總不會找不到他吧?”

所長認真地點點頭,“我會找到他的,他叫什麽名字?”

將軍抑揚頓挫地道:“陳—家—鵠—”

當然找得到,這太容易了!

有名有姓,有父母,有地方,哪有找不到的理?不到一天,陸從駿全搞清楚了,家住哪裏,兄弟姐妹幾個,何時離開美國,什麽時候在香港上了岸,怎麽到了武漢,現在哪艘船上,估計哪一天到重慶,一清二楚。這比他在身邊找賊容易得多。賊在暗處,會躲藏,陳家鵠在明處,立不改姓,坐不埋名,一路寫信發電報,只要用心去找,遍地都是消息。通過駐美國大使館的肖勃武官,陸從駿還打探到了關於他的很多常人不知的情況。

當時軍統勢力大得嚇人,任何部門都安插有人,像駐美國大使館的肖勃武官,真實身份是軍統美國站站長。那時候在美國讀博士的人不多,能在耶魯這種名校讀的更是屈指可數。所以,肖勃認識陳家鵠。肖勃發來專電一封,向陸所長介紹陳的情況,對他在數學上的才能,肖武官推祟有加,為此也曾經想發展陳加入軍統。但有一個情況很特殊,就是他身邊有個女人,是個日本人,兩人相戀多年,所以肖勃最終還是不敢發展他。據肖勃介紹,陳和那個日本女人回國前已經結婚,女人跟著他回中國了。

這情況著實令陸從駿高度重視。如果沒有這個情況,他可能在碼頭就直接把人接走了。他等米下鍋呢,這種人才哪裏去找?可身邊有個日本人,不得不叫人多思深慮。這天他所以親自去碼頭看他,偷偷看他,就想證實一下情況是否屬實。

果然如此!

即使下船的人再多,場面再亂,陸從駿也能對著照片認出陳家鵠。他外表俊朗,舉止異樣,在人群中可以一下凸顯出來。有些人的才華是寫在臉上的,陸從駿第一次見到陳家鵠就油然想起老上司傅將軍形容他的一個詞:英氣勃發。他腳步有彈性,臉上有異彩,身上有傲氣,卻絕無半點俗氣,有的是大氣、霸氣、正氣。一對濃密又長的眉毛,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挺拔的鼻梁,無不令人產生好感。陸從駿像個女人一樣,看了外表就喜歡上他了,他有一種預感,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可是他身邊的人,叫人大倒胃口,一看她投手舉足的樣子,確鑿無疑,肯定是個日貨;那種櫻花碎步,那種禮數,那種笑容,讓人一目了然,讓人下意識地生出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