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4頁)

“我和夏洛特交往了十六年,斷斷續續,”斯特萊克說,拿起他的第二個漢堡,“大部分時間是斷的。她討厭我的工作。這總是讓我們鬧分手——是我們鬧分手的原因之一,”為了尊重事實,他糾正自己的說法,“她不理解什麽是使命。有些人就是不明白,對他們來說,工作充其量就是有地位、拿支票,本身是沒有價值的。”

他開始打開漢堡,羅賓氣呼呼地瞪著他。

“我需要一個能跟我一起加班的搭档,”斯特萊克說,“周末也能上班。我不怪馬修替你擔心——”

“他沒有。”

羅賓沒來得及思索,這句話就脫口而出。她只想著斯特萊克說什麽她都要反駁,竟沒注意他說出了一個令人不快的事實。實際上馬修的想象力很差。他沒見過斯特萊克在被盧拉·蘭德裏案中的兇手刺傷後滿身鮮血。馬修每次聽到跟斯特萊克有關的事就怒火中燒,就連羅賓描述的歐文·奎因被開膛破肚的陳屍場面,他也因為被嫉妒模糊了雙眼,難以看得真切。他對羅賓工作的反感,跟對她的保護毫無關系,羅賓以前從未對自己明明白白地承認過這一點。

“我做的事可能很危險。”斯特萊克咬了一大口漢堡,說道,似乎沒有聽見她的反駁。

“我曾經對你有過幫助。”羅賓說,雖然嘴裏沒吃東西,但聲音比斯特萊克的更含混。

“這我知道。要不是你,我今天不會是這個樣子,”斯特萊克說,“對於那個臨時工中介公司的失誤,沒有人比我更心存感激了。你的表現非常出色,我不可能——拜托,別哭了,那家人已經瞪大了眼。”

“我才不在乎呢。”羅賓用一把餐巾紙捂著臉說,斯特萊克笑了起來。

“如果你希望,”他對著羅賓金紅色的頭頂說道,“等我有錢了就送你去上偵察課。但如果你是一位邊幹邊學的搭档,我會經常要求你做一些馬修可能不喜歡的事。我把話放在這兒,由你來做決定。”

“我願意,”羅賓克制著號啕大哭的沖動,說道,“這是我想要的。我就是為這個才留下來的。”

“那就給我高興一點,把你的漢堡吃了。”

羅賓嗓子眼裏梗了一大塊,覺得食物很難下咽。她全身無力,但心中十分欣喜。她沒有弄錯:斯特萊克在她身上看到了跟他一樣的素質。他們不是那種只為鈔票工作的人……“好了,跟我說說丹尼爾·查德吧。”她說。

在他講述的時候,那好管閑事的一家四口收拾東西離開了,邊走邊朝這對男女偷偷瞥了幾眼,依然摸不著頭腦。(是戀人拌嘴?夫妻吵架?何以這麽快就風平浪靜了?)“偏執狂,有點古怪,自戀,”五分鐘後斯特萊克總結道,“但可能不止於此。傑瑞·瓦德格拉夫可能跟奎因串通。另一方面,他也可能是因為受夠了查德才辭職的,我估計在查德手下工作可不是什麽美差。”

“你想喝咖啡嗎?”

羅賓看了看表。雪仍在下著,她擔心高速公路上的耽擱會使她趕不上開往約克郡的火車,但是在剛才的談話之後,她決計證明自己對這份工作有獻身精神,便同意喝一杯咖啡。而且,趁著此刻坐在斯特萊克對面,她還有話要對他說。等開車時再告訴他有點不過癮,因為看不見他的反應。

“我也發現了查德的一些疑點。”她買了兩杯咖啡和一份給斯特萊克的蘋果派,回來後說道。

“從仆人們的聊天中聽到的?”

“不是,”羅賓說,“我在廚房時,他們基本上沒跟我說話。他們倆好像心情都很惡劣。”

“根據查德的說法,他們不喜歡德文郡,更喜歡倫敦。他們是兄妹嗎?”

“好像是母子,”羅賓說,“那男仆管女人叫媽姆。”

“是這樣,我提出要上廁所,員工衛生間就在畫室隔壁。丹尼爾·查德對解剖學非常了解,”羅賓說,“墻上貼滿了達·芬奇畫的解剖圖,墻角還有一個解剖模型。真嚇人——是蠟做的。畫架上,”她說,“是男仆曼尼的一幅非常詳細的素描圖。躺在地上,赤身裸體。”

斯特萊克放下咖啡。

“這些信息很有意思。”他慢慢地說。

“我就猜到你會喜歡。”羅賓說,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

“間接地說明曼尼那個沒把老板推下樓梯的說法很有意思。”

“他們特別不喜歡你登門,”羅賓說,“但這可能怪我。我說你是個私人偵探,可是內妮塔——她的英語沒有曼尼好——沒聽明白,所以我就說你跟警察差不多。”

“結果他們就以為查德請我來是為了控訴曼尼對他施暴。”

“查德提到這件事了嗎?”

“一個字都沒提,”斯特萊克說,“他更關心瓦德格拉夫所謂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