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第2/15頁)

即使在這樣的三月天,他依然赤著雙腳,不過他改穿牛仔褲,而不是清一色的遊泳短褲——他為這個季節所做的讓步,還包括在短袖的夏威夷襯衫內加一件長袖圓領的白色棉衫,襯衫上的圖案全是色彩鮮艷而奇特的鸚鵡和棕桐樹。

當我步上陽台階時,巴比對我做了一個沙卡(shaka)的手勢,這是沖浪人慣用的手勢,比起“星際爭霸戰”(staTrek)裏交換的手勢簡單得多,他們的手勢可能也是仿造沙卡設計的。沙卡手勢其實很簡單,將中間的三根手指往下彎曲到掌心,大拇指和小指自然向兩側伸展,然後情懶地擺手即可。它的含意相當豐富——包括哈羅、你好嗎、放輕松、祝你沖浪愉快等等,全部都是表達友善的意思,別人絕對不會將你的手勢當成羞辱,除非你做手勢的對象不是沖浪族,而是洛杉磯的幫派份子,那可就另當別論了,搞不好還會被人一槍打死。

我迫不及待想一五一十將日落後發生的每一件事告訴他,但是巴比是個崇尚悠閑度日的人。他的態度要是再更悠閑一點,可能早就沒命了。除了沖浪的時候之外,他喜歡寧靜的生活,甚至可以說非常地珍惜。如果你要做巴比。海洛威的朋友,就必須試著去了解他的人生觀:所有在離沙灘半英裏外發生的事完全與他無關,無論再嚴肅的場合都不能成為強迫他穿西裝打領帶的理由。他擅長慵懶的對話勝過喋喋不休的交談,習慣間接而非直接的表達。

“扔瓶啤酒給我吧?”我開口就問。

巴比回問:“可樂那、海尼根,還是魯溫柏拉?”

“給我可樂那。”

穿越客廳的途中,巴比附帶問了一句:“有尾巴的家夥今天晚上也要喝兩杯嗎?”

“它要喝海尼根。”

“淡的還是烈的?”

“烈的。”我回答。

“想必狗先生今晚吃了不少苦頭。”

“沖鋒陷陣。”

木屋內有一間寬敞的客廳,一間辦公室,巴比常在裏面追蹤世界各地的大浪消息,還有一間臥室、一間廚房和浴室。室內的墻壁全是做過亮光處理的柚木,色澤深而飽滿,此外還有視野遼闊的大型玻璃窗戶、石面地板和舒適的家具。屋內的裝飾,除了天然的裝滿外,僅限於八幅琵雅。科裏克精湛的水彩畫作,巴比到現在還深愛著她,雖然她決定離開他獨自到歐胡島(Oahu)北岸的威美雅灣(WaimeaBay)過一陣子。她把那裏稱為她的精神故鄉;當地和諧和美景帶給她心靈的平靜,她需要那樣才能決定自己是否要接受自己的命運。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巴比也不明白。琵雅說她離開一兩個月,結果轉眼已經過了三年。威美雅灣的海浪大多從很深的海裏湧出,浪頭打起來就像一面墻那麽高,琵雅說那裏的海浪就像半透明的翡翠。

有時候我夢想著自己漫步在那一片沙灘上,聆聽如雷貫耳的浪潮聲。

每個月,巴比都會打一通電話給琵雅,有時候是琵雅打電話給巴比。

他們有時候只講幾分鐘,有時候則講好幾個小時。她沒有和別的男人交往,而且她真的很愛巴比。琵雅是我見過最善良、溫和和聰穎的人之一。我始終無法明白她這麽做的理由,巴比也不明白。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他始終耐心地守候。

巴比從廚房的冰箱裏抽出一瓶可樂那,然後將酒瓶遞給我。

我把瓶蓋扭開,猛灌了一大口,沒有加檸檬,沒有加鹽,沒有任何偽裝。

他替歐森開了一瓶海尼根,“半瓶還是一瓶?”

我回答:“今天晚上的戰況實在太激烈了。”雖然有一肚子新聞要迫切想說,但是我不由得深深沉浸在巴比樂園的熱帶旋律中。

他把一整瓶啤酒倒人放在地板上的一個法瑯碗裏,碗是平常為歐森準備的。碗上用粗大的字體寫著玫瑰花苞(ROZEBUD),影射歐森·威爾斯(OrsoWells)著作《大國民》(CtizenKane)裏那個小孩子雪車上所寫的字。

我並非存心引導我的狗朋友酗酒,它不是天天都喝啤酒,而且通常都是和我分著喝一瓶。況且,它有它喜歡享受的樂趣,我不想剝奪它的這些樂趣。想想它魁武的體重,哪是一瓶啤酒可以輕易灌醉的。

不過,若是你膽敢給它兩瓶,包準它會為你刷新“派對野獸”的定義。

正當歐森唏哩呼嚕地舔飲它的海尼根時,巴比也替自己開了一瓶可樂那,然後斜倚在冰箱上。

我則斜靠在洗碗槽旁的流理台邊。旁邊有一張配有椅子的餐桌,但是在廚房裏,巴比和我習慣斜站著說話。

我們之間有許多類似之處,身高相同,體重相當,體型也一樣。

雖然他有極深色的棕發,和像烏鴉一樣黑得發藍的眼珠,我們還是時常被誤認為是親兄弟。我們兩個人也都有不少沖浪的腫繭,巴比斜靠在冰箱旁時,就不時心不在焉地用一腳的腳底摩擦另一腳腳背上的腫繭,那是長時間壓迫沖浪板導致的塊狀鈣質沉澱;通常是當你趴在板上劃水前進的時候壓迫到腳趾和腳背造成的。我們膝蓋上也有,巴比下面的肋骨上也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