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法醫手記 第二章 十五年前的遺憾(第2/6頁)

見到如此特殊的現場,我不由得有些懊惱,心想我們是法醫,是專門檢驗死屍的,換句話說,沒有屍體,就不應該大老遠地通知我們來,更別提還在這麽熱的天爬了這麽高的山!我剛想發牢騷,大師兄卻叫住了我,他向我伸出了右手,‘小張,取證據袋來!’

我點了點頭,乖乖地照辦了。大師兄有條不紊地查看著那只狗的屍體,從上到下一點都沒有放過,然後,他又指示我用一只大號的證據袋小心翼翼地把狗的屍體裝了起來。這樣,我們的現場任務才算是圓滿完成。

回去的路上,看著走在我面前的大師兄除了要扛工具箱外,還多了一條死狗在肩膀上,我不由得咧了咧嘴,心裏暗暗慶幸背狗的差事沒有輪到我的頭上。我們出現場的法醫不光是要檢驗屍體,同時還要負責現場屍體的搬運工作,所以說,如果你沒有足夠力氣,或者說你的身體不夠強壯的話,那就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麽別人不太會願意和一個女人搭班幹活的原因了。

回到局裏,天已經全黑了,因為今天要解剖的只是一條不會說話的狗,所以,大師兄就只點了我的名字,說是由我來拍照打下手就可以了,不用那麽多人跟著,平時按照規定,檢驗屍體時,必須要有三個人同時在解剖現場的,一個打下手,一個主刀,最後一個拍照留档作證據。而今天,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的屍體不算是一具真正的屍體。

但是,大師兄卻一點都沒有放松馬虎,他一絲不苟地執行著每條操作程序,包括‘Y’字形的刀口,甚至最後的縫合,他所花的時間和精力一點都沒有比在一具人類的屍體上所要花費的少多少。

屍檢結束後,因為馬上要去參加案情分析會議,余下的清掃工作就交給了我。這些對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而已,因為在醫學院裏,‘清潔工’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必修課’,原因很簡單,每次自己工作完後的工作台面必須要由本人來清理的。這是‘行規’。但是今天不一樣,因為我是新手。一切都要從最初的開始。

直到兩個小時後,大師兄這才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了法醫辦公室,一進門,他就重重地嘆了口氣,把報告隨手扔在了工作台上。我趕緊乖乖地拉過一張凳子,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就神情落寞地把剛才在案情分析會議上得知的案情通報結果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

原來,現場的那只狗是純種的日本秋田犬,脖子裏有專門的芯片,經過和市裏養犬辦的溝通核查,確定是屬於一個失蹤的藏族女孩珠瑪,她是蘇川市民族大學的大二學生,一個活潑可愛的年輕。熟悉她的朋友們都知道,在這個可愛的藏族女孩的身邊總是形影不離地跟隨著一條純種的日本秋田犬,叫加布,是她父親因為擔心女兒的個人安危而特地給她買的,因為女兒一有空余時間就會四處旅遊登山。是個地道的發燒級別的背包客。所以父親很不放心。而這一次,自己的女兒已經兩天兩夜都沒有和他通話了,這在平時看來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所以父親就特地從拉薩千裏迢迢地趕了過來,在學校遍尋女兒未果後,焦急的他立刻就趕到公安局報案。這位憂心忡忡的老父親最多只是認為自己的女兒因為登山而出了意外摔傷了,急需救援。然而就在他報案後的第八天,郊外就有登山客打來報警電話,說是發現了一個登山背包,還有一些必備用品,旁邊是一些讓人無法解釋的東西,也就是後來我在現場看到的一只死狗和一只被咬下來的男人的左耳朵。當地派出所的同事在背包的夾層中發現了一本學生證,經仔細辨認,證件就屬於失蹤的大二學生珠瑪。而那條狗,就更不用說了。而真正讓人感到不安的是那條狗是被人活活地用石頭砸死的,頭骨都碎了,骨頭的碎片深深地紮進了這條忠實的狗的腦子裏,導致了顱內硬膜出血,最終死亡。

說到這兒,大師兄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看來是兇多吉少啊!’

‘那藏族的女孩找到了嗎?’我焦急地問道。

大師兄搖了搖頭,‘現在還在找,但是,估計是難了,都失蹤了將近半個月了。而山裏的地形太復雜了,派出所的同事們和向導把腦袋都轉暈了。估計是沒戲了。’

‘那只耳朵?’我指了指身後的證據櫃,試圖盡上一點微薄的力量。

‘沒辦法,除了知道是一個男人留下的,就沒有別的線索了,我們已經盡力了。小張,你就別再多想了!’大師兄的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失落,他伸手指向了對面的鐵皮档案櫃,‘我們手頭還有別的案子要忙呢!’

聽了他的話後,我默默地打開了被大師兄丟在桌面上的那本案件夾,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女孩的放大相片,那精致小巧的五官,那迷人的微笑,那特有的藏族女孩的小辮子,還有,就是她身邊那只盡忠職守的狗……刹那間,女孩的笑臉就像一縷陽光一般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裏!當時,我就一個念頭,那就是我不無悲哀地意識到,這一輩子自己都無法把這張臉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