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驚喜

直到媽媽再次來看我們,前面的十天裏克裏斯和我每天都在想為什麽她要去歐洲,而且還在那裏停留了那麽久,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訴我們的好消息究竟是什麽?

那煎熬的十天對我們而言,是另一種懲罰。我們明知道她就在這宅子裏,可她卻不管我們,將我們拒之門外,好像我們跟閣樓裏的老鼠沒什麽兩樣,這真的讓我們很傷心。

所以,當她最後終於露面,我們已是飽受懲罰,因為擔心她以後真的再也不來看我們,我跟克裏斯生怕露出一點點對她不滿或不敬的意思。我們倆不敢說話,小心翼翼地接受命運。萬一我們做了什麽,她就再也不來了呢?光靠那條用爛床單做成的梯子,我們可沒辦法逃脫——畢竟雙胞胎連上屋頂都是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

所以我們對著媽媽微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抱怨。我們也沒有問她為什麽十天都不來看我們、要這樣懲罰我們,畢竟她此前幾個月都沒有露面。我們只能接受她願意給我們的一切。她曾經說她學著做她父親的乖女兒,唯命是從,規規矩矩,而我們正跟當時的她一樣。更何況,她也喜歡我們這樣。我們又成了她可愛的、疼愛的“寶貝”。

因為我們的聽話,我們的乖巧,我們對她的百依百順以及表現出來的尊敬和信任,所以她選擇在這個時候丟出她的重磅消息。

“寶貝們,替我高興吧!我現在好幸福!”她笑著轉了一個圈,雙手抱在胸前,愛撫自己的身體,反正在我看來是這樣的。“你們猜發生了什麽——你們猜!”

克裏斯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外祖父過世了?”克裏斯小心翼翼地說。我的一顆心也是怦怦直跳,只等她給出肯定的答案便要高興地跳起來,讓快樂如潮水一般釋放。

“不是!”她厲聲道,好似快樂心情因為這句話而受了一點影響。

“他進醫院了。”我盡力猜測著。

“不是,我現在並不那麽恨他了,所以我不可能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跟你們說我父親死了。”

“那你何不直接告訴我們你的高興事呢。”我黯然地說,“我們猜不到,我們對你現在的生活也不太了解。”

她對我的揶揄直接忽略,“我之所以離開這麽長時間,而且一直難以啟齒——是因為我跟一個優秀的男人結婚了,他是一名律師,叫巴特·溫斯洛。你們肯定會喜歡他的,他也會愛你們。他一頭黑發,長相英俊,身材高大健美。而且他也跟你一樣喜歡滑雪,克裏斯托弗,他還愛打網球,也跟你一樣聰明,親愛的。”她自然是看著克裏斯說這話的,“他很有魅力,沒有人不喜歡他,包括我父親。我們先前是去歐洲度蜜月的,我給你們帶回來的禮物也都是從英國、法國、西班牙或意大利買來的。”她滔滔不絕地談論著她的新任丈夫,而克裏斯和我無言以對。

從打聖誕節派對那天開始,克裏斯和我多次談論過這種懷疑。盡管那時候我們年紀都還小,但也知道像媽媽這樣年輕漂亮而且需要男人的女人,是絕不可能當太久寡婦的。但兩年過去了還沒舉行婚禮,所以我們一直認為那個蓄著大胡子的黑發英俊男人對媽媽並沒那麽重要——不過是在一起玩玩而已——算是眾多追求者中的一個。在我們的心裏,還是傻傻地認為她會對我們死去的爸爸一直忠誠、一直付出。我們金發碧眼的希臘神一般的爸爸,那個她曾經愛到不顧一切的男人。

我閉上眼睛,試圖不去聽她那惹人煩的聲音,聽她講另一個代替了爸爸位置的男人。現在她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妻子,那個男人跟爸爸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而他如今卻和她每天同床共枕,我們見她的次數也會越來越少。天哪,多久了,這樣已經多久了?

媽媽的新消息和滔滔不絕的話語讓我心裏七上八下,好似身體裏面關著一只灰色小鳥,而那小鳥只想出去,出去!

“請你們,”媽媽請求道,她的笑容,她的喜悅正掙紮著想擠進我們這個空氣沉悶、無聊透頂的房間,“試著理解我,為我高興。我愛你們的爸爸,這你們是知道的,可他現在不在了,而且離開了那麽久,我需要新的愛人,也需要新的人愛我。”

我看到克裏斯張嘴想說他愛她,說我們愛她,但也只是張了張又閉上了,他跟我一樣意識到,來自孩子的愛並不是她現在所講的男女之愛。而且,我之前已經不愛她了。我也不確定現在愛她,但我還是微笑著,違心地說了一些話,以免雙胞胎被我嚇到。“是的,媽媽,我為你高興。你找到新的愛人,這很好。”

“我們相戀很久了,卡西。”她忙不叠地說,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盡管他之前還打定主意要當一輩子的單身漢。所以說服他需要一個妻子並不容易。而你們的外祖父也不想我再嫁第二次,以當作對我嫁給你們爸爸的另一種懲罰。但他喜歡巴特,再加上我不斷地懇求,他終於松口同意,說我可以嫁給巴特,同時也還可以繼承他的遺產。”說著,她停頓了一下,咬著下嘴唇。隨即她又緊張得咽了口口水。戴著戒指的手指在喉嚨處摸來摸去,緊張地撥弄珍珠項鏈,這也讓她的真正心思無法掩飾,盡管她仍笑著。“當然,我愛巴特並沒有愛你們的爸爸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