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出一個花園(第3/12頁)

“你喜歡你的老師嗎,媽媽?”克裏斯問。

媽媽聽了,竟然少女似的咯咯地笑起來。“首先,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打字老師。她名叫海倫娜·布雷迪,跟你們外祖母一樣身材高大。而且,她的胸更大!真的,她幾乎是我見過胸最大的女人!她的內衣帶子總是滑下肩頭,反正不是內衣帶就是肩帶,於是她總把手從裙子的肩部伸進去扯那帶子,每當這時班上的男的就開始起哄。”

“男的也學打字嗎?”我驚訝地問。

“是的,班上有幾個年輕男人。有些是記者、作家,總之都是必須要掌握打字的那種人。布雷迪太太離異,對其中一個年輕男人虎視眈眈。她總喜歡調戲那個男人,只是對方並不怎麽理會。要知道她比對方至少要大十歲,那個男人總是盯著我看。噢,卡西,你不要想歪了。他太矮了,我看不上。我要嫁的男人必須能扛起我觸到門檻。至於那個男人,我看我舉起他還差不多——他只有一米六五。”

聽媽媽這麽說,我們全都大笑起來,因為爸爸足比他高出一頭,而且可以輕易扛起媽媽。那種畫面我們見過太多次了——尤其是當周五晚上爸爸回到家,他們兩個小別重逢彼此凝望的時候。

“媽媽,你不會想著再嫁,對吧?”克裏斯聲音緊張地問。媽媽迅速用手臂抱住他,“不會,親愛的,當然不會。我那麽愛你們的爸爸。曾經滄海難為水,只有特別優秀的男人才能跟你們爸爸相提並論,而我現在還沒碰到一個有你們的爸爸一半好的男人。”

當幼兒園老師是一種樂趣,或者說本可以是一種樂趣,如果我們的學生學得不那麽勉為其難的話。早上吃過早餐,收拾完碗筷並把剩下的食物放到最為涼爽的地方保存之後,基本上也就十點了,到這時佛沃斯莊園的仆人們也會離開二樓,然後克裏斯和我就一人負責一個,把哭喊的雙胞胎弄到閣樓的教室裏。教室裏有課桌,我們用彩色牛皮紙剪出花的形狀,再用蠟筆畫上線條或波點花紋裝飾。克裏斯和我做的花最好看,雙胞胎弄出來的基本上就是彩色的一團。

“現代藝術。”克裏斯這樣描述雙胞胎畫出來的花。

然後我們把做好的紙花貼到沉悶的灰色墻壁上。克裏斯又搬出那架缺了踩腳板的舊梯子,好把一些連著紙花的長線掛到閣樓的房梁上,做成串花的樣子隨風飄蕩。

媽媽上來看到我們的勞動成果,顯得十分滿意。“哇,你們做得好棒!這裏好看多了!”然後,她若有所思地朝雛菊走去,好似在考慮還能給我們帶什麽東西上來。第二天,她就給我們帶來了一大盒彩色玻璃珠和亮片,這樣就能把我們的花園裝扮得亮閃閃。我們拼命地做了好多好多紙花,不做則已,做就要做好,這是我們一貫的做事方式。雙胞胎也被我和克裏斯的激情感染,聽到“閣樓”兩個字也不哭不鬧了。畢竟,閣樓真的慢慢地變成了快樂的花園。而閣樓的變化越大,我們就越堅定地要把閣樓全部的墻面都裝飾一新!

當然,每天媽媽從秘書學校回來之後,都會到閣樓上欣賞我們的成果。“媽媽,”凱莉用小鳥一般的聲音告狀,“我們整天就做這些,做紙花,有時候卡西都不想讓我們下樓吃飯。”

“卡西,你不能一心只想著裝飾閣樓而忘記吃飯。”

“媽媽,但我們裝飾閣樓還不是為了他們嗎,是為了讓他們待在上面不那麽恐懼。”

聽我這麽說,媽媽大笑起來,然後抱住了我,“天啊,你真是個鍥而不舍的孩子,你跟你的哥哥都是。這一點像你們的爸爸,不像我。我做事情總容易半途而廢。”

“媽媽!”我緊張地喊道,“你現在還去上學嗎?打字有沒有進步?”

“當然有。”媽媽又笑了笑,然後倒在椅子上,擡起手似乎在欣賞手上戴的手鐲。我不禁想問為什麽她去上學要戴這麽多珠寶,媽媽卻開口說道:“你們的花園還需要一些小動物。”

“可是媽媽,我們連玫瑰都做不了,怎麽可能畫得出動物呢?”

媽媽用冰涼的手指在我鼻子上碰了下,苦笑著說:“卡西,你的疑問可真多。什麽事都要質疑、都有疑問。你現在應該知道,只要想做,沒有什麽事是做不到的,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而且我可以跟你們分享一個我早就知道的秘密——在這個世界上,任何復雜困難的事情,都有相應的書教你如何破解,並找到簡單的解決方式。”

這一點,我還得去弄明白。

很快,媽媽給我們送來了十多本藝術類的指導書籍。前面幾本書教我們如何將復雜的設計簡化成基本的球體、圓柱體、圓錐體、長方體和正方體。我以前從不知道,一張椅子竟然只是一個正方體,而一棵聖誕樹竟然是個反過來的圓錐體。人體也不過是這些基本形狀的組合,頭是一個球體,手臂、脖子、雙腿、軀幹、上半身和下半身都可以看作長方體或圓柱體,而腳可以看作是三角體。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利用這個基本的方法,我們稍作添加,很快就做出了兔子、松鼠、鳥兒和其他可愛的小動物——所有這些都是我們親手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