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8/11頁)

“你不是平常人。”

“我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我要是那天沒有去醫院就好了,免得倒黴碰到亂七八糟的事情。”

徐天臉上的表情是懊惱又沮喪的,假話裏必須摻雜著真話,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讓影佐相信自己。

“再拐一個彎,就到司令部了,你猜,我會相信你的解釋嗎?”

影佐再次笑起來,開車的長谷也同他一起笑著,笑聲如同附骨之疽粘在徐天身上,徐天再次陷入絕望。

兩側的日本商店、餐館明顯多了起來,雨勢漸漸變小,長谷在街邊將車子停下。“你要理解,我很猶豫,我在猶豫,你就要感謝我,說明我還記得以前的交情,這樣好不好,我給你一個機會。”

影佐從懷裏掏出一把槍,徐天側過臉看著影佐,影佐繼續說著,“把槍裏的子彈打光,不能傷到一個日本平民和皇軍憲兵,如果活著,是你撿回來活命的機會,如果不願開槍,我去同福裏,把田丹小姐接到司令部,聽她的解釋。”

影佐將槍管握在手裏,把槍柄遞給徐天,徐天深深地閉了閉眼睛,復又睜開,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街上行人三兩,不時有全副武裝的憲兵經過,前面就是日軍憲兵的關卡,“這裏是虹口區,前面一街之隔就是虹口司令部,我沒有活命的機會。”

“你不是平常人。”

“保險在哪兒?”

徐天把槍遞回給影佐,影佐拉開槍栓遞回去,“覺得安全了,就自己回家。”

“你不會再去找我了對嗎?”

“如果你死了,我自然不會再去找你。”

“那田丹呢?”

影佐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徐天在笑聲中端詳了一下手裏的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拉開車門走到街上。

徐天手中持槍,步伐穩健而小心,行人見到他手中的槍紛紛躲避。他停住步伐,扭頭看向車中,車裏的影佐和長谷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長谷回頭跟影佐說道:“先生,他會死在這裏的。”

“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影佐盯著徐天走向哨卡的背影,隱隱興奮。

徐天離哨卡愈發近了,警戒的憲兵看著徐天,紛紛拉開槍栓瞄準了他。徐天槍口朝下,走近一個憲兵,指了指方才乘坐的那輛車,用日語說:“梅機關的影佐先生就在那輛車裏,軍隊剛剛進駐上海,影佐先生想隨機測試虹口地區,特別是司令部周邊的快速應變能力,同時評估日僑區的治安防衛級別。開槍的時候注意觀察周邊情況,並且計算憲兵軍警到達時間以及應變狀態,也可以由你們開槍。開槍之後,你隨我向影佐先生復命。”

影佐和長谷看著徐天同憲兵說了許久的話,早已變了臉色,影佐甚至急切地拉開車門,試圖聽清楚徐天和憲兵的交流,但是距離太遠,終是未果,只能看到憲兵將槍收起,徐天看向自己的方向。

徐天胳膊筆直朝天,槍聲頓起,彈殼滾燙落在雨水之中。影佐喪氣地坐回車裏,槍聲還未完全消散,就聽見有步伐聲響起,軍警憲兵從各處湧過來,徐天拉開影佐的車門,將手槍遞回去。

“我可以走了嗎?”

“如果廣慈醫院的意外不是田丹小姐做的,那麽三天以後你要告訴我是誰。”

“我怎麽曉得?”

“否則,我自己找田丹小姐問,她一定也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是她做的。”

“你不講道理。”

“你說的,現在兩國交戰,哪有道理。”

徐天心中火氣一拱一拱的,卻無法發作,只能咬了咬牙,“我回去問她。”

“我打你的電話。”

影佐將徐天的傘還給他,雨已經不知不覺停了,徐天把傘夾在腋下,看也不看影佐,邁開步子離開。

劫後余生的喜悅在他心裏停留了還不到半分鐘就被憂慮所代替。危險猶如浪頭,一浪接一浪地朝他湧來,讓他猝不及防,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被浪頭掀翻,溺死在海中……

七哥手裏拿著一份貨單,看畢把貨單還給三井,似笑非笑,“我的貨你倒比我列得還要清楚。”

“嚴格說這些是大日本的貨物。”

七哥盯著三井,“那你來找我幹什麽?”

三井語氣傲慢,“皇軍不占領上海,這上面好多無主貨物也不會到七哥的名下,你發了一筆財,我來買,料總捕做我們的中間人。”

“那就是料總也要吃一份了?開個價,我還有事。”

三井豎起一個手指頭。

七哥笑起來,“一萬?開什麽玩笑,這批貨十多個倉庫,棉紗藥品五金什麽都有,至少值好幾十萬。”

“七哥誤會了,是一千塊。料總那一份不要管,你拿到手一千塊,算給我和料總一個面子。”

七哥青著臉,怒氣隱隱,“我做什麽的你曉得?你得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