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11頁)

徐天一低頭就能看見田丹的頭頂,她的頭發極黑,偶爾吹過一陣風,還能聞到她發間的香味,徐天忍不住心旌一蕩,“你,幾碼腳?”

田丹頭發還滴著水,心緒有些亂,沒聽清他的問話,小聲說:“你過來一點。”

“不要緊,反正我已經濕了。”

“傘給我。”

田丹擡頭看他,卻不防他也看著她。田丹趕緊挪開目光,伸手握住傘,兩個人的手指無意間碰觸到一起,徐天心裏頭猛地一跳,好在反應極快,兩人一上一下握著傘。

徐天的指尖還麻酥酥的,像觸了電似的,過了半晌,問田丹:“浴室的路以後自己認得了?”

“謝謝你,現在說不出的適意。”

“你老是這樣客氣。”

田丹鼓起勇氣問:“徐先生,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徐天裝聾作啞,“啊?沒聽清。”

此時他只希望這條裏弄沒有盡頭,如果能和田丹一直這樣走下去,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老馬打著傘提只熱水壺突然出現,打斷了徐天的旖旎心思,“徐先生回來了,下雨天還逛馬路,小翠生毛病了。”

“啥毛病,要不要緊?”

老馬看了看田丹,又看了看徐天,“徐姆媽說你想跟田小姐處對象,正好小翠頭疼病犯了,你說巧不巧。”

徐天和田丹的臉同時騰地紅了,徐天急得帶著手勢語無倫次,“我……姆媽怎麽亂說話?”

田丹低下頭鉆進屋子,剩下徐天一個人在雨裏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徐天打傘攔住陸寶榮,“寶榮叔,小翠沒事吧!很重要的事情,等明天我找小翠要講清楚,同你也要講清楚!”

“啥事情,明天不好講!”

“田小姐就是房客,姑娘家清清白白名聲最重要,不要聽我姆媽亂講,我同田小姐談不上別的關系,她剛剛住過來到處陌生,幫忙照應人家應該的,以後千萬不好亂講了!”

“你說啥?”

“不要冤枉我!不要亂講田小姐,我同她沒關系!”

“曉得了曉得了!”

“我去叮囑老馬。”

“老馬睡了。”

徐天跺了跺腳,急道:“那也要叫起來說清楚!”

田丹看下面徐天撐傘去敲老馬的門,她收回身子,關上窗,臉上反而浮起一些溫暖的笑。

老馬一臉尷尬地保證他不會再亂說話,徐天看著他關上房門,打傘往家門口走,卻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目光。那道目光附在後背上,像蛇一樣冰冷黏膩,比冬雨更冷。他撐著傘緩緩回頭,在對上長谷眼神的那一瞬間,瞳孔微微一縮,眼睛裏劃過一絲淩厲,轉瞬間又化成平常的冷靜沉著。可此時他的心早已紛亂如麻,好時光永遠如琉璃般易碎,他又轉回頭,看著二樓閣樓上透出的昏黃燈光,臉上不禁現出懊惱的神情。

長谷盯著他的背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田丹小姐,在家。”

徐天被長谷請到車上,影佐似笑非笑地看著徐天,徐天沉默地坐在他身邊不語。

“也不問問,我傷好些沒有,你必須承認,我是把你當朋友的,不然的話……”

徐天打斷他的話,“謝謝。”

“那天,你來醫院向我解釋的時候,我也說好會再來找你。我問幾個問題,解釋給我聽,在開車到虹口司令部之前,如果解釋讓我滿意,你可以下車回來。”

“如果解釋不讓你滿意呢?”

“那就不用再回來了。”

徐天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為自己的一時熱血感到後悔,影佐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發出陰冷尖銳的笑聲。雨越下越大,剛才細細的雨已近傾盆,車子在黑夜冷雨中沿著長街朝虹口司令部進發,徐天看著前方的黝黑夜幕,感覺自己在奔向未知的命運之中。

“田丹,怎麽住到你的家裏?”

“我從巡捕房打聽到了她的臨時住所,我請她搬到我家裏來的,她付房租的。”

“田丹是廣慈醫院的藥劑師,你知道嗎?”

“我知道。”

“醫院出事那天,她在。她父親是共產黨,現在又和你住在一起,你說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我不曉得田丹那天在醫院,至於田先生的身份和她為什麽住到我家裏來我已經都同你講了。都是實話。”

“她去醫院幹什麽?”

“她在醫院工作,我猜她是家沒了,親人也沒了,所以才去醫院看還能不能在那裏工作。”

“你到醫院幹什麽?”

“找田丹。”

“之前,你可是說去找我。”

影佐死死盯著徐天,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神情。

徐天扭過頭去,看著窗外的夜幕,“我怕你懷疑我,也怕自己講不清楚。我真的不曉得田丹那天在醫院,我講的都是實話。她一個弱女子能活到今天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她是平常人,沒有膽子去做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