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竅 第2節

沒出十分鐘,頭發蓬亂的洋蔥頭就坐到了剛才李大嘴坐的那張椅子上,把身上的灰色羽絨服緊了又緊。
胡蘿蔔先說話了:“老楊,都是鄉裏鄉親的,我也不和你扯那些沒用的了。湖畔樓的案子整太大了,這幾位同志都是省裏下來的,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所以,你知道什麽就早點說,爭取個主動。”
“我……我啥也沒幹,啥也不知道啊。”洋蔥頭眨巴著小眯縫眼。
胡蘿蔔還要說話,楚天瑛把他的胳膊一扯。
此後的十分鐘,整個審訊室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盯在洋蔥頭的身上,像是一群貓看著一只縮到墻角無處可逃的耗子。
洋蔥頭低著頭,就感到脖子越來越沉,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來。終於,他翻了一下眼皮,看到那些警官依舊目不斜視地逼視著自己,不由得低聲擠出一句,“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啪!
楚天瑛狠狠一拍桌子,緊接著吼了一句,“撤了他的凳子!”
霎時間,洋蔥頭屁股底下的凳子就被踢掉了。幾個刑警把他像面口袋一樣貼到了墻上,嚇得他大叫起來:“我交代!我交代!”
“10月24號那天晚上八點左右吧,我估摸著應該沒有什麽客人了,正準備關了店門,早點睡覺。誰知有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進來了,說要住宿。他長著一張又瘦又長的黃臉,看著挺兇的,問他吃不吃飯,住多久,他都愛答不理的。向他要身份證,他說出來得急忘了帶,可以加倍給住宿費,我就答應了。給他開了間房,他在裏面關著門不讓人打擾。到九點多的時候,他突然換了身黑色的大衣,拎著個帆布包往外走……按照開店的老規矩,有客人在外,這門廳的大燈一夜都不能熄的,我心疼電費啊,就不停地看著表。大約十點半吧,他回來了,一張黃臉變得煞白,沖上樓像是拿了什麽,然後又沖下樓,連押金都沒拿就走了。”洋蔥頭說,“第二天一早,聽說湖畔樓出了事,我就想沒準就是這人犯的事兒……”
李闊海怒氣沖沖的,“你當時怎麽不馬上向我們匯報?!”
“我……我本來想跟胡所長嘮嘮的,可是又不敢。都怪我,我要是堅持要那人身份證,不給就不讓住,也許這裏就沒我啥事了。”洋蔥頭哭喪著臉。
“那人的房間,你後來收拾了沒有?”楚天瑛問。
“沒有……我看了一下,他也沒有留下啥東西。”
楚天瑛立刻下令道:“老李,你帶上幾個刑技,立刻跟楊聰趕到那個房間,除尋找物證外,特別注意提取指紋、毛發等證據。然後,帶他去做犯罪嫌疑人拼圖,做好之後加上大胡子,讓李大嘴辨認一下,看是不是包下湖畔樓的那個人!”
李闊海等人帶著洋蔥頭出去了,胡蘿蔔看楚天瑛用食指和拇指不停地擠壓著睛明穴,知道他疲累了,便給他找了間有單人床的屋子,讓他進去休息。
楚天瑛腦袋一碰枕頭,就呼呼地睡著了。
睡得正酣,突然褲兜裏的手機嗡嗡嗡地振動,拿起一看,是蕾蓉打來的,趕緊接聽。
“蕾主任。”楚天瑛有些歉意,“這麽晚了還沒休息啊。”
話筒那頭,蕾蓉淡淡一笑,“剛出了驗屍室,連夜把湖畔樓的屍體的復檢做了,明天還要回北京,有另一個案子要處理。”
“什麽結果?”楚天瑛問道,竟聽得出自己的聲音裏有些緊張。
“李家良和蒙如虎的根本死因比較明確,都是暴力導致的。但是我注意到,蒙如虎的後腦勺除了遭受過煙灰缸的猛烈敲擊外,還有一道基底傷。”
楚天瑛一愣,“什麽叫基底傷?”
“簡單地說,就是被煙灰缸的砸傷掩蓋住的之前一道傷口。”
“我明白了。”楚天瑛說,“你的意思是,在被煙灰缸砸傷之前,蒙如虎已經受過一次打擊?”
“是的。”蕾蓉說,“這道傷口相當重,應該是用鐵棍、鐵鉗式的東西打擊,導致了枕骨破裂,我認為這次打擊已經殺死了蒙如虎,而那個煙灰缸的砸擊,很可能是兇手為了遮掩基底傷而故意制造的。”
黑暗的屋子裏,楚天瑛身上掠過一陣寒意,兇手是誰?為什麽要如此殘忍?為什麽要掩蓋那第一次打擊呢?
蕾蓉在話筒那邊接著說:“其余四個死者都有很明顯的內耳出血。這是一件比較奇怪的事情,因為他們的直接死因應該都是心梗,心梗發作很少會帶來耳損害。此外,蒙如虎和李家良也出現了內耳水腫的現象。”
“難道是中毒?中毒的人不都會七竅流血嗎?”
“那是小說中才有的。”蕾蓉很認真地說,“所謂毒死,其實就是化學性損傷,大部分毒藥都是作用於血液循環或神經系統,引起機體功能性或器質性病變導致死亡,常見的症狀是惡心、昏迷、嘔吐、抽搐,很少有什麽七竅出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