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衣 第7節(第2/4頁)


“首先由攝像人員對現場進行整體的拍照和錄像,然後痕跡專家用粉末法等刷顯指紋、足跡;接下來我要親自走格子,一寸寸地搜索物證,對每一個物證標號,標明其所在位置,再次照相後,由物證提取人員負責提取和記錄;與此同時,法醫病理學家要對區域內的血跡做血清測試,對屍體做初步屍檢,分析每個受害人的死亡時間、死亡原因和死亡方式……”
她一邊述說,一邊輕輕掐著雪白纖細的手指,仿佛真的置身於犯罪現場一般。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在她的臉上漾起一片如夢似幻的明媚。
楚天瑛已如癡如醉。
“其實……這樣人還是有點多了。”她那幽邃的目光忽然一凜,“如果有可能,我更願意只帶一名法醫病理學家。甚至……甚至誰也不帶,就我一個人,進入犯罪現場。我要獨自去觀察、去觸摸、去傾聽、去感覺,甚至去想象,犯罪發生的那一刻,身在現場的每一個人,施害者與受害者,他們的動作、語言、心理、感覺——
“現場是有生命的,現場是會說話的,每個現場都像是布滿劃痕的光碟,只要你肯用心擦拭,用力去讀取,或多或少,它總會將那些被隱藏的東西,慢慢地還原,告訴你當時發生了什麽,告訴你發生的順序,告訴你全部真相……”
“標記牌咋還是沒帶夠?!”
李闊海一聲怒斥,猛地將楚天瑛拉回了湖畔樓的ktv包間。
給屍體拍照前,必須用標記牌標出序號加以區分。這種標記牌一般是藍底白字的塑料牌,平時到現場的刑警一般也就帶兩三塊,但是今天,顯然不夠用了。
“誰料到會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啊……”一名刑警小聲嘟囔。
沒想到李闊聽力好,聽了個正著,當場就怒了,扯著大嗓門說:“豬腦子啊——”還沒說下去,胡蘿蔔就扯了他一把。李闊海扭頭一看,身後正站著楚天瑛,趕緊轉身,立正、敬禮。
楚天瑛知道,轄區出了大案,擱誰身上誰都火大,於是拍拍他的肩膀,轉頭對那名挨罵的刑警說:“還不趕緊再去多拿幾塊標記牌?”
站在包間的正中央,楚天瑛的目光猶如攝像機平搖一般緩緩掃視,不堪入目的紛亂就這樣一一呈現在眼前——
那些被無意中踢到的屍體或者作為屍體一部分的肢體,那些不小心被踩踏而拖曳得深淺不一的血汙,那些滾動的酒瓶或麥克風,那些為了方便拍照而肆意搬動的沙發和茶幾……於是,她的話語不由得再次回響在他的耳邊:
進入現場的刑偵人員絕不是越多越好;相反,由於進入現場的警察太多而導致的混亂,倒是最應該避免的。
楚天瑛暗暗嘆了口氣,要是讓她看到此情此景,勢必會柳眉倒豎。
一名搜集物證的刑警,正用鑷子夾起一個沾了血的啤酒瓶蓋,要往一個收口塑料袋裏塞。
夥計,這可不行啊!
楚天瑛實在忍不住了,上前拍了拍那名刑警的肩膀,“你怎麽用塑料袋裝證物?”
刑警眨巴著眼睛,仿佛聽不懂。
“要知道,血液中55%的成分是水,你把沾有血跡的物證放進一個封閉的塑料袋裏,那些水分就不能被蒸發掉,它們會在密封的塑料袋中創造出一個非常潮濕的、利於微生物繁殖生長的環境,這會給將來血液證據的鑒證和保存增加困難。”楚天瑛嚴謹地說,“正確的做法是用紙袋,因為紙是透氣的,有足夠的空氣可以透過紙張纖維間的縫隙進出紙袋。這樣一來,紙袋中的濕氣可以被蒸發掉——血液被晾幹後,要比在潮濕的環境中穩定得多。”
刑警還在發愣,李闊海已經在旁邊吼開了:“楚處在教你呢!記住沒有?”刑警點了點頭,拿著那把夾著啤酒瓶蓋的鑷子,卻有些不知所措。
“楚處。”李闊海苦笑,“咱們這縣局條件差,證物袋沒有紙的,只有塑料的。”
算了吧,以我國目前的犯罪現場勘察水平來看,要想有一個較大的提高,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畢竟,李闊海帶領的只是一群縣級公安局的刑警,他們已經很努力很認真了。
最後,還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名刑警把啤酒瓶蓋裝進了塑料袋裏。
這時,楚天瑛的目光被玻璃茶幾上的某樣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扁扁的、圓形的東西,看上去很像是玉做成的餅,散發著乳白、又略泛青的光芒,上面鐫刻著一些細細的紋路。仔細看,才能看出是一幅八卦圖:兩條陰陽魚交遊著,頭部各有一只魚眼。但無論是魚身還是魚眼,都沒有用黑色或白色標示,所以也分不清哪條是陰魚哪條是陽魚。在玉餅的邊緣,有一排推鈕。
“這是什麽東西?”楚天瑛忍不住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