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事件 樋口晴子

“好厲害,媽媽,果然有心就做得到,”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七美為了引擎可以發動而興奮不已,不停地在座椅上動來動去。“不過,煙好大呢。”七美望向後頭冒出的大量白煙說道。

“是啊,只要有心就做得到。”晴子握著方向盤,心中有小小的感動,接著熄掉了引擎。

“不開這輛嗎?那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是啊,我們到底來這裏做什麽呢?”

“有人會開這輛車嗎?”

晴子笑了。逃亡中的青柳想起這輛車並且來開走的可能性有多大,自己也毫無把握。“如果有人來開這輛車卻發不動,一定會很失望,總是希望車子開得動,不是嗎?”

晴子抽出了鑰匙,她不認為警察還等在外面,但如果車子被發現的話恐怕會很麻煩。“下車吧。”就在她對七美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發現遮陽板露出了紙片的一角。她不及細想,已經伸手抽出紙片,在攤開紙片的瞬間,一行令人懷念的筆跡映入眼簾,讓晴子不禁眯起了眼睛。紙片上寫著: “我不是兇手。青柳雅春”。

“我想也是。”晴子從提包中取出圓珠筆,在那行字的旁邊寫下這幾個字。好希望紙片可以告訴自己,這行字真的是青柳寫的嗎?晴子忽然一陣不安,擔心自己是不是來得太遲了。

晴子帶著七美回到路旁走近自己的那輛輕型汽車,仔細觀察附近有沒有警車或制服警察,但除了一輛輛通過的車子之外,沒看見什麽可疑的事物。天空依然一片浮雲也沒有,所呈現的藍毫無遠近感,宛如藍色圖畫紙。

“抱歉。”背後突然傳來說話聲,嚇得晴子差點跳起來。她緊張地回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個不知是少年還是青年的矮小男子,穿著黑色連帽T恤,額頭頗為寬大,看起來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臉上帶著微笑。他牽著一輛腳踏車,車頭呈一字形,輪胎極細,給人一種輕巧靈活的感覺。

“有什麽事嗎?”晴子問道,心裏並不認為這男子是那些警察的同伴,因為他所流露的氣質完全不同於警察或公務員。

“抱歉,我碰巧看到了。”男子摸著眼鏡,噘著嘴說道。

“什麽?”

“呃,請問你們剛剛在那裏做什麽?”男子指著草叢方向問道。

“我帶我女兒去上廁所。”晴子撫摸著七美的頭說道, “這很沒有公德心,我知道。”

“我不是想指責這件事啦。”

晴子隨口應了一聲,走向車子,同時喊, “七美,走了。”

“大哥哥,那台腳踏車是你的嗎?”七美擡頭望著矮小男子,以天真無邪的聲音問道。

“嗯,算是吧。”男子回答。

接著,兩人不約而同地唱起歌: “白山羊寄出了信,黑山羊看也沒看就吃掉了。”面無表情地跟小孩子一起唱歌的男子,在晴子的眼中實在不像個成熟的大人,令她不禁加重了語氣喊: “走了,七美。”並打開了後座的車門。“拜拜。”七美朝他揮手道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晴子仿佛聽見男子在一瞬間將歌詞改成了“青柳寄出了信……”。

晴子開車一路朝回家的方向前進。如今已不再懷疑青柳是暗殺首相的兇手了,那張夾在遮陽板的紙片上的那行“我不是兇手”已經說明了一切。

“剛剛那輛車的事不能說出去喲。”晴子說道。但往後視鏡一看,坐在兒童安全座椅上的七美已經睡著了。

回到自家公寓,她看見門口附近停了一輛車,不是警車,也沒有閃著紅色警示燈,只是普通的車子,但她有不好的預感。

通過公寓門口,將車子停進停車場。晴子抱起仍熟睡著、沉重得像塊蒟蒻的七美,朝家門口走去。一名西裝男子靠了上來。晴子一邊從提包中取出鑰匙,一邊說: “在這裏遇到,不會又是巧合吧?”

“我在這裏恭候多時了。”近藤守點頭致意後說道,陽光從他背後射來,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他走上前來,朝著熟睡的七美看了一眼。

“有什麽事,打電話不行嗎?”

“怕你不接。”

近藤守依然沒什麽表情,但態度明顯比剛剛在路旁臨檢時要嚴厲許多。

“樋口小姐,請你說真話,你真的沒有跟青柳雅春聯絡嗎?”

“沒有。你繼續跟著我只是浪費時間。”

接著兩人互瞪,仿佛在比賽耐力。近藤守觀察著樋口晴子的表情,槌口晴子也毫不畏懼地回看,與他正面對峙。一開始,晴子很怕自己可能會流露出不安,後來她開始把對方當成機器人,也就不怎麽怕了。

近藤守似乎不想再僵持下去,開口說: “以後你在采取任何行動前,請先通知我們。”

“采取任何行動?真是暖昧的說法。”晴子雖然這麽想,但為了可以早點擺脫他,還是給了一個好學生式的回答: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