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菩提本無樹(第3/14頁)

我能感受到他熱熱的呼吸,目光裏灼熱的欲望,我戰栗著搖頭:“今晚?不!不可能!”

“大哥,如果你拒絕我的橄欖枝,那麽你就不必再奢望什麽面具了。”他幾乎與我臉擦著臉,貼著我的耳朵說,“面具注定屬於我,本來也就屬於我——不過,我仍給你一個機會,我們可以共享這副面具,共享蘭陵王的秘密。”

然而,我猛然後退了一大步,重新與他來開距離,正聲道:“你錯了,我將單獨擁有蘭陵王的面具!”

“我是蘭陵王高長恭——面具是我的!你想要得到,那就是可恥的偷竊!”

“你才是竊賊!用種種卑鄙殘忍的手段,偷走我財富的竊賊!”

慕容雲無情地喝道:“大哥,這些財富本來就不屬於你,你也是一個冒充高能,盜竊高家財富的竊賊而已!”

這句話說得我啞口無言,乖乖地後退幾步,決然地搖頭:“你走吧!我決不與你妥協的!”

他癡癡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月光再度從雲中現身:“我們現在還是敵人,不過我可以開車把你送回失去。”

“不必了,賢弟!”該死,怎麽還叫他“賢弟”呢?我倔犟地說:“我自己有兩條腿,達到出都可以打到出租車。”

慕容雲極度悲傷地搖頭,回到那輛奧迪車邊,白展龍活像個酒店服務生,跳出來替他拉開車門。

他回頭喊了一句:“晚上冷,小心著涼!”

美少年與白展龍離開荒野,只剩下一盞刺眼的路燈,一輪忽隱忽現的曖昧月亮。

冷冷地站在寒風野草間,目送奧迪消失在冬夜深處。當他真要離去的刹那,其實我心底充滿猶豫——到底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答應他的方案?要不要與他分享蘭陵王的秘密——假設他今晚真能得到面具?

心動的同時,暗暗咒罵自己:為何要向卑鄙的敵人投降?難道我的心已被他俘獲?難道我將成為自己最排斥的那種人?

當我離開冰火島的時刻,就已朦朧地感覺到了;當我與他在崇明島竹林密會,已完全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可他是我最大的敵人,是他陷害我進入監獄,是他將秋波從我身邊奪走,是他最終篡奪了我的天空集團。

愛與恨,從來就是交織不清的,從來就是一枚硬幣的兩面,甚至是同一面。

我沒有選擇愛,也沒有選擇恨,我選擇的是戰鬥。

孤獨地在風中站了很久,才想起端木老爺子——還有那盤沒下完的棋呢!老頭肯定還守在棋盤旁邊,等著我回去收拾殘局。

不管慕容雲說的是真是假,不管他今夜能否得到蘭陵王面具,我至少得回去下完那盤棋!

穿過這片野草叢生的荒野,如墳墓間夜行的幽靈。離開令人眩暈的路燈,月光變得皎潔明媚起來,快步走了好幾分鐘,也不再感到寒冷,後背反而出了層薄汗。高速公路邊不可能攔到出租車,我沿著綠化帶的小徑,繼續艱難地往前走。除了車流見不到人影,田野也被沉沉寒夜籠罩,所有農舍都睡著了。

步行好幾公裏,來到一座小鎮打上出租車。好不容易才說清垃圾場的方向,司機也感到我這個人的古怪——晚上打車去城市另一頭的垃圾場?

一個多小時後,荒涼的垃圾場。

我的心已暫時回到棋盤上,腦中滿是那枚過河的卒子——此刻的我不也是一枚過河卒嗎?雖然小小的沒什麽力量,卻只能前進不能後退。

沒有想象中那麽死寂,撿垃圾的人們白天辛苦工作完,晚上終於有時間放松了。許多人圍著火堆打牌取樂,更有人拉出了電視機——調試後畫面還不糊塗,用天線收著時下最流行最垃圾的電視劇。

我無心分享他們的幸福,急匆匆穿過大堆分解好的垃圾,跑進端木老頭的窩棚。

“老爺子,我來陪你下棋了!”

然而,窩棚裏寂靜無聲,黑黑的,什麽都看不到。

小心地打開屋裏的煤油燈,卻發現老頭無影無蹤,只有棋盤完好地攤在地上,棋子仍是我離去時的局面。

端木明智老爺子去哪兒了?他不是說好了等我回來的嗎?以老頭棋癡似的倔犟勁頭,是絕不會放我鴿子的。

沖出窩棚扯開嗓子大喊:“端木老爺子!你在哪裏?臭小子回來陪你下棋了!”

這番吵鬧驚動了周圍鄰居,幾個撿垃圾的鉆出窩棚,其中一對夫妻樣的中年人過來說:“小夥子,你在找這裏的老頭嗎?”

“是!”

“哦,我認得你,最近每天都來找老頭下棋的。”附近亮起一盞電燈,中年婦女看著我的臉說:“今天傍晚,有兩個人過來,把老頭接走了。”

有誰能把老頭接走呢?老爺子絕不會舍棄棋盤,更不會背棄與我的約定,除非是被暴力劫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