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肖申克州立監獄(第3/9頁)

在這裏不用說自己是冤枉的,我只能淡淡地回答:“殺人罪。”

“哦,彼此彼此。”

要命,這位道貌岸然的歷史系教授也是個殺人犯!

不知該怎麽說了,尷尬地坐到左邊的小床上,整理了一下床鋪和被子。

“你害怕了?”

不敢看他那雙冷冷的目光,只能低頭躲避說:“不,只是長途旅行很累,想早點睡覺休息。”

“肖申克州立監獄,從來不屬於這個人間,能來到這裏已是奇跡。”

不屬於這個人間?

“沒人能夠逃出去嗎?”

“你想逃嗎?”

教授犀利的問題,讓我苦笑著搖頭:“不,只是隨便問問。”

“沒人能逃出去,這裏方圓數百英裏都是荒漠,沒有任何人煙與水源,就連幽靈也逃不出去!”

“來的路上就能感覺到。”

說完我將身體縮在被窩裏,後背緊靠著墻壁,擺出一副嚴加防範的姿態。

“1914,你不必擔心我會傷害你。雖然在這個監獄裏,確實有許多變態和無賴,新來者通常會承受屈辱與痛苦。”說到這,教授的表情有些憂傷,也許他自己就經歷過這些,“但你是一個幸運兒,因為你遇到了我。”

我只能極不自然地擠出一絲笑容:“Yes.”

“我確實是一個殺人犯,被法院判處了終身監禁,你也是吧?”

“沒錯。”

“但是,我殺的那個不是人!”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驚:“什麽?”

“被我殺死的那個‘人’,僅僅看上去像人而已,實際上是——”

正當我像聽故事那樣饒有興致時,教授的眼神卻詭異地一變,後退到黑暗的角落,嘴裏喃喃道:“不,我不能再說下去了,你聽到了嗎?”

“聽到什麽?”

“那個聲音,殘留在空氣中的腳步聲。”

他壓低的氣聲讓人毛骨悚然。

“誰?”

“GREAT OLD ONES!”

這句話該怎麽翻譯呢?

然後,教授用一句很長的英文解釋了這句話:“中文怎麽說?”

“舊日支配者。”

這是數天來我說的第一句漢語。

“謝謝。”教授又從黑暗中探出頭來,眼神就像一直膽怯的老鼠,“他過去了。”

“到底是誰?你所說的舊日支配者?”

“不,不能說,誰都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看著他駭人的眼神與語氣,我也識相地閉嘴不再說話,隨手關掉了電燈。

小小的牢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外,聽不到其他任何動靜,好像對面那個“教授”已憑空消失。

穿越荒漠的漫長旅行,早已讓我疲憊不堪,卻怎麽也無法真正睡著。困頓的身體與警惕的心,就像兩個人互相角力,在半夢半醒之間痛苦遊蕩。

不知過了多久,眼皮感到一陣亮光,慌張地睜開眼睛,只見鐵欄杆外一道電光。

“1914?”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我下意識地應道:“Yes!”

手電光線又閃向另一側:“教授?”

“在!”

對面床裏清晰地傳來“教授”的回答,原來他並非我的幻想。

電光轉向外面的走廊,我才看清一個獄警的背影,接著響起模糊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午夜的監獄。

當我籲出一口氣,聽到對面的教授說:“Good night.”

“Good night.”

終於,黑暗徹底將我覆蓋,塞入永無天日的地下,也許就此長眠不醒……

在肖申克州立監獄的第一夜。

很遺憾,我記不清剛才的夢了。

很幸運,雖然記不清夢,但我還活著,僅僅活著而已。

鐵窗射入清冷的光,看著牢房的天花板,還有被分割的狹窄藍天。

阿爾斯蘭州荒漠的天空。

那麽藍,藍得像我從未見過的大海,而我只是海底的一只生蠔,永遠囚禁在貝殼之中,除非成為一道烤生蠔大餐。

從床上爬起裹上厚外套,踮起腳伸直右手,試圖觸摸那高高的鐵窗。

“別費勁了!窗戶有厚厚的玻璃,你一輩子都別想弄破它。”

這聲音把我嚇了一跳,急忙坐下來才發現,教授不知何時已穿戴整齊,在黑暗角落時盯著我。

“Good moming,我只是想看看天空,這裏的藍天真美,只是看起來太小了。”

“是啊,很美。”教授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尖利牙齒,“睡得還好嗎?”

“哦,比想像中好吧。”

其實,我對於監獄最大的恐懼,莫過於同一個變態惡魔同屋。在看守所就每天鍛煉身體,以防萬一好以暴制暴,幸好那裏的室友比爾是個前紐約白領。而現在這位歷史系教授,看起來也弱不禁風——果然是典獄長送我的一份大禮,再也不必擔心午夜噩夢。

鐵門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閃出一張黑人獄警的臉,惡狠狠地點名道:“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