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愛與兇殘之間(2)

許天華打了個不易察覺的寒噤,說:“兇手的手段毒辣,案子設計得也很周密,如果不是斷腳引起我們的注意,這十幾條冤魂可能將永遠深埋在湖底。”

李觀瀾說:“是這樣,兇手也許是覺得被害人的鞋子不好處置,焚燒、掩埋或丟棄都難免留下線索,不如和屍體一起拋到湖裏,不留一絲痕跡。誰知這種具有防水功能的鞋子,使得屍體的斷腳躲過胡子魚的利齒,隨波逐流,最終成為兇手的噩夢。這裏面還有一個細節應引起我們注意,把屍骨綁在石頭上的是一種特殊材質的繩子。”

許天華脫口而出:“電線?”

李觀瀾說:“對,是一截長約五米的白色鋁芯雙股護套電線,兩頭有裸露的導端,這是植物園居民用來電魚的典型電線。”

許天華茫然地重復說:“電魚?”

李觀瀾說:“對,電魚,據我所知,植物園裏的居民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常年在家塘湖裏電魚。所用的方法很原始,一個電瓶,兩根長木杆,一截電線,一張金屬質地小網,危險性很大,近五年裏至少有兩名居民在電魚時被電死。但家塘湖裏的胡子魚味道鮮美,很受遊客歡迎,能賣上好價錢,所以植物園的居民罔顧危險,樂此不疲。”

許天華說:“這樣,嫌疑人的範圍又縮小了許多。”

李觀瀾贊同說:“是這樣。此外,遇害者的身份也很有參考價值。目前已經確定身份的兩名死者是親姐妹,其中妹妹是一個窮遊俱樂部的成員,而姐姐是在妹妹失蹤以後獨自去尋找她的過程中遇害的。兩人都不是詔安當地人,都是獨身出遊,社會關系簡單。不妨想想,在植物園的居民中,哪些人最有機會和這對姐妹近距離接觸,甚至有機會在封閉的房間裏單獨接觸?”

許天華的臉色忽變,泛起潮紅,潮紅退後又變得蒼白,他感覺喉嚨幹渴,就喝一口礦泉水,費勁地咽下,說:“據我對植物園居民的了解,他們原本都是農民,植物園開發以後,就都轉行從事與旅遊相關的小生意。有的拉人力車,有的開家庭旅館、小餐館,有的出售旅遊紀念品,這裏面,最有機會和外來遊客在封閉空間裏單獨接觸的,應該是家庭旅館的業者。植物園裏做這個小生意的至少有十戶以上。”

李觀瀾說:“如果把這些特點集中在一起,諸如開家庭旅館、經常在湖裏電魚、有三輪車等交通運輸工具,兇手已經呼之欲出了。此外,死者為什麽均是女性?而斷腳為什麽絕大多數是右腳?回答這兩個問題,是否也有助於我們鎖定犯罪嫌疑人?”

許天華的腦海裏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

李觀瀾早預見到他的反應,但為讓他有足夠的思想準備,繼續說:“可以這樣設想,也許兇手自身的體能有限,不敢對男性遊客動手,而殘害女性遊客則更有把握,這是趨利避害的犯罪心理。而被害人的電擊部位集中在右腿,是否兇手在潛意識中存有對正常人右腿的敵視?”

許天華的冷汗涔涔而下:“不,不是,也許還有另外的可能。”他的聲音細不可聞,顯然對自己的話沒有絲毫信心。

李觀瀾嘆口氣,無論怎麽不情願,這是許天華必然要面對和接受的局面。李觀瀾在電腦上調出打撈家塘湖底的屍骨時所攝錄的圍觀群眾影像,說:“當時我已想到,如果兇手就是植物園裏的居民,我們鬧出那樣大的動靜,他一定會混在人群中觀看,而且兇手的表情會與圍觀者有所不同。兇手會刻意掩飾內心的恐懼和慌張,做出若無其事一臉茫然的模樣。而圍觀者的表情更加自然,驚訝、害怕、好奇,都是湊熱鬧者正常的反應。所以我讓人把圍觀者的影像拍下來,事後逐一觀察他們的微小表情,果然留意到一張與眾不同的臉孔。”

許天華久經歷練,無論在多麽危險的局面和怎樣冥頑、兇殘的犯罪嫌疑人面前都鎮定如恒,這時卻說什麽也不敢去看李觀瀾在電腦上調出的影像,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沉重而僵硬,又像是不受大腦控制,顫抖不止。

正僵持間,派出所所長黃大淼推開門沖進來,說話聲音都變了調:“李支隊,你指給我看的那個嫌疑人何洪海自殺了。”

李觀瀾和許天華的腦海裏都嗡的一聲,幾乎同時從座位上跳起來:“人在哪裏?”

何洪海就是許天華的嶽父,此前在植物園裏經營一家由民房改建的名為“如歸客棧”的家庭旅館。許天華在與李觀瀾分析案情時,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何洪海,這使得許天華如坐針氈,如芒在刺,既感到突兀和難以置信,又在事實面前,為嶽父的命運擔憂,為妻子何曉順將遭受的巨大打擊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