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當晚(第2/6頁)

警察們測試了我手上的火藥殘留,用一根棉簽在我的嘴裏取了樣,在此過程中我們閑聊了一會兒,談了談天氣和國慶禮花。我們假裝一切正常,仿佛不過是去看了一次牙醫。

程序走完以後,波尼把另一杯咖啡擺到我的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感到很抱歉,剛才那是最難熬的時刻,你覺得現在能回答幾個問題嗎?那樣對我們真的很有幫助。”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問吧。”

她在我的面前放上了一台薄薄的數字錄音機。“你介意嗎?這樣你就不必一遍又一遍地回答同樣的問題了……”她想給我錄音,好讓我不能改口,只能堅持同一個口徑。“我應該叫個律師來”,我想,可是不清白的人才需要律師,因此我點了點頭,回答:“沒問題。”

“這麽說,你們兩個人在這裏住了多久了?”波尼說。

“快要兩年了。”

“艾米來自紐約,紐約市,對嗎?”

“是的。”

“她工作嗎,有過什麽工作?”吉爾平問。

“她不工作,以前寫過性格測試。”

刑警們交換了一個眼神,仿佛在問:“測試?”

“為青少年雜志、女性雜志寫測試。”我說,“知道吧,比如‘你是嫉妒型人格嗎?快來做做我們的測試,找出你自己的答案! ’‘人們覺得你太咄咄逼人嗎?快來做做我們的測試,找出你自己的答案!’”

“非常酷,我愛死那些測試了。”波尼說,“我還不知道真有人幹這種工作呢,把寫這些測試當作一種職業。”

“嗯,寫測試不是一種職業,反正再也算不上一種職業了,互聯網上到處是免費的測試。艾米確實更有才……她有過一個心理學碩士學位……說錯了,她有一個心理學碩士學位。”自己的失言讓我頗不自在地大笑起來,“但是有才的東西沒辦法打敗免費的貨色。”

“然後呢?”

我聳了聳肩,“然後我們搬回了這邊,現在她就待在家。”

“哦!你們倆有孩子嗎?”波尼尖聲問道,仿佛她發現了一則好消息。

“沒有。”

“哦,那她平時做些什麽呢?”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問。艾米曾經是一個“萬事通”,樣樣事情她都隨時隨地沾上一些。當我們搬到一起同居時,她緊鑼密鼓地學了一陣子法式烹飪,露了一手超快的刀技和一道紅酒燉牛肉。我們為了她的三十四歲生日飛到了巴塞羅那,結果她用西班牙語談笑風生,讓我大跌眼鏡,那口西班牙語是她偷偷上了幾個月語言班的成果。我的太太聰明絕頂、奇思百出,有著永無止境的好奇心,但她的這份執著往往來自於跟別人比拼:她需要讓男人們驚艷,讓女人們艷羨——還用說嗎,艾米當然做得出一手法國美食,講得出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會料理花園,會做針線活,會跑馬拉松,會買賣股票,會駕駛飛機,還會在做這一切的時候端著一副模特走秀的架勢哪。總之一句話,她需要時時刻刻都變身成“小魔女艾米”。密蘇裏州的女人們在“塔吉特”百貨商場裏買衣服,勤勤懇懇地做出貼心的飯菜,為自己的西班牙語哈哈大笑——高中時代學到的西班牙語都被她們忘光啦。密蘇裏州的女人們對競爭沒有多少胃口,她們對努力上進的艾米張開熱情的懷抱,也許還對她有幾分憐惜之情。對我那位求勝心切的太太來說,這簡直算得上最糟糕的結果:那是一鎮子心滿意足的庸民。

“她有許多愛好。”我說道。

“她身上有什麽令你擔心的地方嗎?”波尼看上去倒是很有幾分擔心的模樣,“你不擔心她吸毒或酗酒嗎?我不是在說你妻子的壞話,可是很多家庭主婦用這種方式過日子,其人數遠遠超過人們的猜測,如果酗酒變成了吸毒……我倒不是在說海洛因,處方止痛藥也算數……嗯,眼下這一帶有一幫非常可怕的角色就在賣這些玩意兒。”

“毒品交易已經變得非常猖獗了。”吉爾平說,“我們裁員了一些警察,少了大約五分之一的警員,騰不出人手來治理這個爛攤子。我的意思是說,毒品交易已經泛濫成災了。”

“上次有個家庭主婦嗑了‘奧施康定’後活生生弄掉了一顆牙齒,那可是一位漂亮的夫人。”波尼提示道。

“不,艾米可能會喝上一杯葡萄酒,但她不會碰毒品。”

波尼聞言打量著我,顯然我的話並非她想要的答案,“她在本地有很好的密友嗎?我們想找幾個她的密友打打電話,確認一下。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不過有時候要是跟毒品沾上了邊,配偶倒是最後一個知情的人。人們會不好意思,尤其是女人。”

至於朋友,在紐約的時候,艾米倒是每周都結交上一些新朋友,又換掉一批老朋友,真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朋友會讓她極度興奮:寶拉教她唱歌,寶拉有一副好得不得了的嗓子(艾米在馬薩諸塞州上過寄宿學校,我很喜歡她偶爾展露的新英格蘭氣質,比如“好得不得了”這個詞),她還在時裝設計課程上遇到了傑西。但一個月後,我又問起傑西和寶拉,艾米卻一頭霧水地望著我,仿佛我隨口編出了兩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