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當日(第3/4頁)

“她是個影迷。”吉爾平說著指向波尼,波尼點了點頭,表示他沒說錯。

“現在我在市中心開了一家酒吧,名字叫作‘酒吧’。”我又補了一句。“我還在一所兩年制專科學校教書呢。”我暗自心想。不過如果再補上這麽一句話顯得有點兒欲蓋彌彰,再說我又不是在與姑娘約會。

波尼正在打量浴室,站在門口攔住了我和吉爾平的去路。“酒吧,”她說,“我知道那個地方,也喜歡那個名字,非常高端。”

“聽上去像個高招,處處啤酒環繞的生活糟不到哪裏去。”吉爾平說。這時波尼又走向了臥室,我們緊跟在她的身後。

“有時候,人生真義盡在杯中哪。”這句不合時宜的話剛一出口,我又打了一個寒噤。

這時我們進了臥室。

吉爾平放聲笑了起來,“酒中滋味,豈不妙哉。”

“那只熨鬥還開著,看見了嗎?”我開口說道。

波尼點點頭開門走進了寬敞的衣櫥間,“吧嗒”一聲開了燈,一邊用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拂了拂襯衫和禮服,一邊走向衣櫥間的深處。她突然弄出了一陣聲響,又彎下了腰,轉過了身,手裏拿著一只裹著精致銀色包裝的方盒子。

我的胃不禁一陣抽搐。

“今天有人過生日嗎?”她問道。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波尼和吉爾平聞言都抽搐了一下,看上去仿佛兩只蜘蛛,但卻裝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我們一行三人回到客廳的時候,兩名年輕警員已經不見了蹤影。吉爾平跪在地上,打量著四腳朝天的擱腳凳。

“嗯,很明顯,我嚇得有點兒厲害。”我開口道。

“我一點兒也不怪你,尼克。”吉爾平認真地說,一雙淡藍色的眼睛時不時輕輕轉動。

“我們能做些什麽找找我的妻子嗎?我的意思是,她顯然不在家裏。”

波尼用手指著掛在墻上的結婚照,照片上的我穿著晚禮服露齒而笑,兩只手臂周周正正地圈著艾米的腰肢。艾米的一頭金發緊緊地盤成發型,披紗在科德角海灘的微風中輕拂,她大睜著一雙眼睛——她總是在拍照的最後一刻眨眼,因此當時她正努力不犯這個毛病。那是獨立日過後的第二天,煙花留下的火藥味交融著海洋的鹹味,帶著夏日的氣氛。

對我們來說,科德角是美好的一幕。我還記得當時意外發現自己的女友艾米居然是個身家豐厚的千金,是一對天才作家父母的獨生女兒。多虧了一套跟她同名的系列圖書,她也算得上是某種偶像,我覺得小時候我就記得那套《小魔女艾米》的名字。艾米用平平靜靜、字斟句酌的口吻向我解釋了一切,仿佛我是一個漸漸從昏迷中醒來的病人,而她以前被迫向人交代過許多次,但披露身份的後果並不讓人愉快——她不得不親口承認自己擁有豐厚的身家,對方卻對她的財富熱情得過了頭;她不得不揭露自己的另一重秘密身份,但這重身份卻並非她自己的功勞。

艾米向我交了底,隨後我們便一起動身奔赴艾略特一家位於南塔基灣的家傳故居,跟她的家人一起揚帆航行,當時我暗自心想:“我是個來自密蘇裏州的小夥,現在居然正跟著一些眼界遠高於我的人一起越過大洋。即使我現在就開闊眼界,說不定還是趕不上他們。”這個念頭並沒有讓我感覺妒火中燒,卻讓我感覺心滿意足。我從未向往過名與利,我的父母可不是什麽大夢想家,他們沒有把自己的孩子定位成未來的總統;我這對務實的父母覺得自己的孩子長大後會當個上班族,過過平凡人家的生活。對我來說,光是這一趟就已經讓我有幾分飄飄然:我結交了艾略特一家,橫跨了大西洋,回到一棟精心翻修過的古宅(該宅邸由一位捕鯨船船長建成於1822年),並在古宅裏品嘗了一道道健康的有機食品(我竟然不知道那些菜品的名字怎麽發音),其中一道是昆諾阿藜,我還記得當時自己把昆諾阿藜想成了一種魚。

於是在一個天色湛藍的夏日,我們走上沙灘結了婚,在一頂白色帳篷中吃吃喝喝,那頂翻湧的帳篷好似滾滾白帆。幾個小時以後,我偷偷地潛入黑暗奔向了大海,因為當時我感覺周遭的一切是如此虛幻,我相信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抹微光,可是我的皮膚蒙上了一層寒冷的薄霧,把我活生生地攔了下來,艾米又把我拉回來奔向了金光燦爛的帳篷——諸神正在那裏歡宴,處處都是珍饈美味。就這樣,我與艾米結成了夫婦。

波尼俯身端詳著照片中的艾米,“你的太太長得十分漂亮。”

“確實,她是個美人。”我頓時覺得胃裏翻江倒海。

“今天是多少周年的紀念日?”她問道。

“五周年紀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