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第2/4頁)

“我們在尼可的證人名單上看到了你的名字,這就是我們來的原因。”

“當然。”雷蒙德一邊說,一邊舉起雙手,“你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斯特恩。檢方給你發來了傳票,那你就必須出席。”我見過他這個姿勢上千遍了,他這是在虛張聲勢。雷蒙德說話的時候手勢很多,他總是喜歡微微笑著,卻很少直視對方,這是他同辯方律師談判時的技巧。他這個表情的潛台詞是,我很想幫忙,但我無能為力,其實等對方一走,他就可能開始破口大罵。

“如果你接到了法庭的傳票,你一定會出庭了?”

“是的。”

“我明白了,我們還沒有看到你的證詞,這是不是意味著,你還沒有跟檢方說過什麽?”

“那倒不是,我和他們談過了。你也知道,我和你們談,也和他們談,我和莫爾托坐下來談過好幾次了。不過僅是面對面談談,並沒有錄證詞。”這可不是好兆頭。我心裏湧上來一種恐慌和憤怒,但我努力壓抑著它們。雷蒙德受到的是明星證人的待遇,他沒有正式錄證詞,這樣就可以避免在法庭上被交叉詢問時證詞前後不一致所帶來的風險。檢方多次約見他,說明他對這個案子至關重要。

“你說到的問題。”斯特恩說,“我猜,應該不是豁免權的問題吧?”

“當然不是。只不過這件事讓我的新合夥人非常緊張,對我來說,也有一點兒尷尬。”他幹笑著說,“我到這裏才三天,一開始新工作,就接到了傳票。我猜,索利·韋斯一定煩死了。”他說的索利·韋斯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

斯特恩沉默了,他把帽子和公事包放在膝蓋上,仔細地打量著雷蒙德,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他有時就是這樣,好像突然忘記了所有的禮貌,沉浸在對各種現象的深層分析中。

“那麽,你告訴了他們什麽?”斯特恩終於輕聲開口問了,他顯得很鎮靜。

“合夥人嗎?”

“當然不是。我是想知道你的證詞大概會說些什麽,你也曾經做過我這樣的工作,你應該明白的。”斯特恩說話的語氣恢復了往常的禮貌和委婉。一秒鐘前,當他問雷蒙德都告訴了檢方什麽時,那神情就像是倏忽而過的一道閃電,好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說出口。

“唉,我想不起原話了。”雷蒙德朝作記錄的年輕人點著頭。

斯特恩說:“大概說了些什麽,你覺得能說什麽,就說什麽。如果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很難猜,你也清楚。”

斯特恩在試探著什麽呢,我還是不知道。如果我們真的只是像開始所說的,來是為了確定雷蒙德是否會出庭作證,那麽,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已經知道了答案,完全可以起身離開了。我們已經知道了雷蒙德的立場,他已經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我準備說說關於拉斯迪展開調查的情況,說他怎麽告訴我他很有興趣參與這個案子,說我們後來還談過關於我私生活的事……”

“等等。”我再也忍住不了,“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很有興趣調查這個案子了?雷蒙德,是你讓我接手這案子的。”

“我們談過的。”

我從眼角看見斯特恩舉起一只手阻止我,但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只是盯著雷蒙德。

“雷蒙德,是你讓我查的。你跟我說,你要忙競選的事,希望有個能幹的人來負責這案子,你怕別人搞砸。”

“我可能說過那樣的話。”

“明明就是你說的。”

我看著斯特恩,希望得到他的聲援,但他只是靠在椅子上,盯著我。他顯然很生氣。

“對不起。”我輕聲說。

雷蒙德沒有理會我和斯特恩之間的不快,他繼續說:“我不記得了,拉斯迪,也許我確實那樣說過。你也說了,我當時忙著競選,但我記得,我們在卡洛琳葬禮的前一天還是前兩天,談過一次話,談完之後,我們決定讓你來調查這個案子,我記得這個建議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不是我提出來的。我承認有時候我是有點被動,但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我們作出這個決定時,我是有點驚訝的。”

“雷蒙德,你這是想對我怎麽樣啊?”我看著斯特恩,但他已經閉上了雙眼,“我難道不能向他問清楚嗎?”

我已經把雷蒙德逼到了極限,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站起身,從桌子上俯過身來。

“我想對你怎麽樣?”他把這個問題重復了兩遍,臉色通紅,“應該是你想對我怎麽樣吧,拉斯迪?你的指紋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只玻璃杯上?你為什麽還要坐在我的辦公室裏問我和誰上了床,還有,兩周前,我剛讓你負責調查的時候,我還記得,你讓我別催你……”他突然轉過身看著斯特恩,指著他說,“出庭作證的時候,我還有別的要說呢。”說完,他又看著我,“兩周前,你告訴我你曾經和我睡過同一個女人,拉斯迪,我們的那次談話讓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問我自己,你到底是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