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冤魂的申訴(第2/6頁)

何家的小保姆小豬拿著水果盤過來,坐在一邊動作麻利的替林紅削蘋果。這個女孩子鄉下氣息濃郁,圓圓的臉形,謙卑的表情,羞澀的笑容,她身上的衣服很有特點,又肥又大,遮掩住了少女的身材,她不像何家人一樣在房間裏穿著拖鞋,腳上是一雙老式的青布圓口布鞋,這種鞋林紅只在影視劇中才見到過。這使林紅對她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何明曾經告訴過她,保姆小豬已經在何家做了三年了,不想這個女孩子卻仍然保持著鄉土本色。

林紅把目光從小豬身上收回來,眼瞼有意識的垂下,雙膝規規矩矩的並攏,盡量保持一個淑女的嫻靜,讓何家人的幾雙眼睛像是驗看什麽商品一樣的在她身上審視著,來之前她曾跟何明開玩笑說,她倒是真的想瞧一瞧何家人能從她的身上挑出什麽毛病來。

但是現在,林紅心裏的那種自信卻找不到了,不是因為何家人的目光太挑剔,而是她心中的那種不明原因的恐懼。

那種恐懼越來越真切,幾乎要沖破她心理的承受能力。

林紅的緊張和局促引起了何明的注意,他有些不太相信的看了看她。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個女孩子了,她一向是那樣的淡定從容,一向是那樣的泰然自若,可是今天她的臉色顯得蒼白,嘴唇失去了往日的鮮活,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何明皺了一下眉,並立即把林紅失態的原因歸罪於自己的父母。

“行了吧我說你們,”何明不耐煩的揚起眉毛:“有你們這樣看人的嗎?就差拿放大鏡好好的研究了。”

“你看你這孩子——”林正剛只說了一句話,就收住了。知子莫如父,雖然自己的寶貝兒子在外面獨自撐起一片天,是商界中一言九鼎叱咤風雲的人物,但在父母面前,他仍然是一個任性嬌縱長不大的孩子,對老父親的話剛一開口就頂了回去:“我這孩子怎麽了?我這孩子看人從來沒像你們這樣死死的盯著人家看過。”他站起來順手拿了塊小豬剛剛削好的蘋果放嘴裏,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的催促父母:“快點弄菜吧,我們還沒吃飯呢。”

“你坐你坐,”何母說著一口不知什麽地方的土話,帶著濃烈的卷舌音,硬把想站起來去廚房幫忙的林紅按在沙發上,招呼著保姆小豬,保姆小豬急忙答應一聲,將水果刀細心的用布擦凈,連同果盤裏的水果一塊端到林紅的面前:“大姐你吃蘋果。”她說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與她那一身土布衣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一邊說還一邊羞澀的笑了笑,跟在何母身後進了廚房。

林紅有些緊張的看著何母和小豬離開,並不是這個這兩人身上有什麽吸引她的注意力,而是她覺得這兩個女人一前一後進入廚房的場景似曾相識,好像她曾經在什麽地方見到過這麽一幕,那日常生活的尋常景象中竟然透著一種陰森冰冷的氣息。但是,這種感覺卻又是毫無依據的,而真正讓她感到惶恐的,卻正是這莫名其妙的感覺本身。

讓林紅心神不寧的還有房間中的陳設,這幢宅子的建築格局簡捷明了,進門之後是主客廳,與樓梯相隔的則是飯廳兼花廳,主客廳內幾乎見不到什麽家私,一排氣派的真皮沙發,對面是寬屏彩電和立體音響,墻壁上掛著一幅字,是曹操的《龜雖壽》,字跡在外行人看起來很有點模樣,但看在林紅的眼裏,卻發現這幅字布局失衡,筆力軟弱,氣韻上給人一種支離破碎的感覺。

飯廳的墻壁上爬滿了藤類植物,這是頤養天年的何正剛病愈之後的傑作,這些植物在陰暗的房間裏緩慢的蠕動著,半死不活,萎靡不振,那種病態的蜷縮就像沙漠夜晚中卷曲成一團的毒蛇。而且這種植物的顏色也怪,不是那種生機勃勃的綠色,而是一種接近於陰暗的褐紫,這種怪異的顏色強烈的加重了植物原來就有的那種病態與陰暗。

地面的顏色接近於棺木的那種濃重深紅,墻壁上也好像滲透出一種沉重的灰白,仿佛這狹小的廳室中隱藏著一種陰暗的力量,正勢無可擋的漫入出來,直湧入林紅的心中,令她不由得顫瑟起來,感受到一種驚心不已的惶恐與淒然。

她怎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何正剛這一年正值五十七歲,將近耳順之年,他在政界叱咤風雲日久,見慣風浪,什麽事情沒有經過?林紅的緊張和窘迫落在了他的眼睛裏,這個老人的眉頭略微的皺了一下。

從何正剛內心的願望來說,他很願意跟眼前這個姑娘聊幾句,話話家常,了解一下林紅的家庭情況,也算是對小兒子的婚事負責吧。再者說了,象他兒子一樣,他也對這個叫林紅的姑娘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好感,第一眼就認同了讓這個女孩子成為他何家的兒媳婦。但是,顯而易見的是,包括自己兒子在內的這兩個年輕人並不歡迎他,林紅還好,出於禮節她勉強的敷衍著老人的問題,用裝出來的熱情掩飾心裏的冷淡,可寶貝兒子何明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