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失落的北緯30度 第二話 攜靈

“二學生”家裏頭還有個姐姐,在文革期間負責看管校舍,常從被封的圖書館裏著給他帶些書來讀,看完了再悄悄還回去。當初“二學生”要來大神農架林場,其姐到火車站送行說:“某某家的孩子去北大荒,他爹媽又是給買手表,又是到百貨大樓添置禦寒的衣物,姐沒本事,什麽也給不了你,知道你愛看書,今後只能常給你寄書。”所以“二學生”這些年看了無數本書,那種條件下找到書看就不錯了,哪還有挑三揀四這麽一說,只要是帶字兒的,不分內容深淺,也不論種類,他都能看得癡迷其中,因此最先領悟了勝香鄰的意思:姑且不管這種說法是否合理,總之人死之後才有鬼魂,但人活著的時候身上都會有靈體存在,這屬於“生物攜靈現象”,是一個肉眼根本察覺不到的影子。

羅大舌頭不解地問道:“我可真是越聽越糊塗了,你小子怎麽凈說活人聽不懂的鬼話?”

司馬灰卻聽出了一些頭緒,依相物古理而言,形神氣質是活人由內到外的表現,憑借金木本火土五行,通達於言貌視聽思五事,其增損升降,變化萬般,說白了這就是“人活一口氣”,當時看到出現在銅盒旁的人,只是自身留在霧中的氣息。

勝香鄰點頭道:有些地脈間分布著濃密的磁雲,古人認為是霧根,前些年森勘一大隊的人員進入四川黑竹溝,也遇到過磁雲形成的迷霧,那種霧就像有生命一樣,一遇風吹草動便會出現,雖不致命,但它使能見度降到極限,讓人找不到方向。我看巫楚壁畫裏描繪的詭異事件,表明神農架地底應該也蘊藏著磁雲,霧中出現的東西,只是你接觸磁雲後被吸收的“靈體”,是個沒有生命的幽靈,所以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不過這陣陰風慘霧出沒無常,與黑竹溝裏的現象並不完全相同,也許正是“遺骸”把霧引了出來。

二學生道:“四川黑竹溝與大神農架原始森林,同樣處在北緯30度地帶,這一點可別忽略了。”

司馬灰稍一思索,覺得勝香鄰是根據實際情況作出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北緯30度本身就是怪事多發的地帶,這也能解釋先前在銅盒旁看到的現象,但前提條件是活人被霧根吞沒,迅速脫離後的一霎那,會從霧的表面看到自身殘留的“靈體”,那麽適才與土賊對峙之時,出現在函洞裏的東西是什麽?那個身影雖然模糊不清,可戴著“PithHelmet”的輪廓卻隱約可辨,當時眾人躲入洞中已久,整個過程中沒再與霧氣有過接觸,就算有的話,也不應該只看到自己一個人的身形,這又是何緣故?

勝香鄰這才知司馬灰另有所遇,從見到那具“遺骸”開始,很短的時間內出現了很多詭異變故,每個人又只親身經歷了其中的一部分,使得整個事件變得更加離奇。

不過勝香鄰思維敏捷,擅於從各種未知、危險、矛盾的復雜信息中找出線索,此時她秀眉緊蹙,擡頭望向巫楚壁畫道:“因為霧裏還有別的東西,大概其余的謎團都和它有關……”

司馬灰想起在楚幽王銅盒旁,忽覺一陣陰風吹至,好像有只人手突然搭在了背後,惡寒之意透入骨髓,他根本沒敢回頭,立刻起身逃離,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會有假,看來那道黑氣中確實有某些非常恐怖的東西存在,會是巫楚壁畫上描繪的女仙嗎?司馬灰對此難以揣測,畢竟只有羅大舌頭困在霧中的時間最久,而這家夥被拖進洞裏之後,已經是具冰冷僵硬的死屍,如今又突然活轉過來,嘴裏說的倒也都是人話,卻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心?

司馬灰並非疑神疑鬼之輩,但此事太過反常,如今洞外黑霧彌漫,恐怕出去看一眼命就沒了,他也不得不刨根問底,於是讓羅大舌頭仔細想想,當時有沒有看到什麽,那霧中是否出現了壁畫上的東西?

羅大舌頭聞言看向墻上的巫楚壁畫,驀然有種驚懼之感,吸了口冷氣說道:“壁畫上的這些女子是鬼是怪?”隨即搖著腦袋表示什麽也沒有看到,當時雲昏霧暗,陰風吹滅了照幽銅燭,驚慌中就覺有道黑氣迎面撞來,轉瞬間連安裝在“PithHelmet”上的礦燈都不亮了,在完全沒有光源的情況下,眼前黑得跟抹了鍋底灰似的,又不是火眼金睛,誰能看得見東西?

勝香鄰說:“不管壁畫裏的妖怪究竟是什麽,幸好都被擋在了楚載之外,可咱們也不能一直躲在這。”

司馬灰定下神來想了想:先前完全沒料到“綠色墳墓”會出現在陰峪海下,更不知道這個幽靈會潛伏在什麽地方,土賊老蛇先是在通訊所無線電中接收到了指令,隨後又在黑霧裏聽到首腦發出暗號,因為神農架陰峪海下除了自己這夥人和那土賊之外,應該沒有其余的人存在,加上老蛇並不知道首腦的底細,所以誤認為司馬灰就是“綠色墳墓”。但這些事件也讓“綠色墳墓”的特征愈發凸顯,首先它還是不敢露出真實面目;其次是行動能力有限,只能利用他人達成任務;另外首腦的行動目標以及時間,也很可能與考古隊重疊了,這表明“黃金蜘蛛城”與“羅布泊望遠鏡”裏的所有線索,最終全部集中在“大神農架陰峪海”。看來這具從深淵而來的“遺骸”,一定就是朝向謎底的指針。另外司馬灰始終認為“綠色墳墓”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幽靈,因為幽靈不具形體,倘若可以做到埋蹤滅影或變化形體,則完全沒必要隱藏真實面目。至此別無退路,唯有繼續解開“遺骸”之謎,找到通往陰山地脈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