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塔王第8話批麻烤剝皮問

且說官家施展霹靂手段,一舉拿住了藏在提督府裡的白塔真人,押到密室中嚴刑逼問,哪容他想不招?

那白塔真人自知氣數盡了,又懼怕被官府酷刑折磨,只得吐露實情,說起了「造畜」一脈的起源經過,據民間風傳,所謂造畜之邪術,多是指一夥身懷異術的妖人,將婦女孩童迷惑了,讓他們吞吃符水,將活人變做豬、驢、牛、羊一類的牲口,偷拐了軀趕到市集上販賣謀利,但皆屬以訛傳訛的虛妄之說。

其實早在宋室南渡之際,正值天下動蕩,災荒相連,飢民遍野,大姑娘插了草標賣的價錢,還值不得半頭毛驢子,當時有些跑江湖賣藝的心術不正,使出百般昧心取利之法,拐帶了童男童女,剝了狗皮猴子裹在小孩身上,再用各種手段加以折磨馴服,逼迫他們演練諸般雜戲,害死在他們手中的人不計其數。

那些老百姓們不曉得內情,看街上耍猴戲的好不伶俐乖巧,都道雜耍藝人使得好手段,卻不知這夥人在私底下做的,全是些沒天理的勾當。

直而後來世道逐漸安穩,官府才開始搜捕造畜之輩,一旦落網,必以極刑處置,酷刑重典的高壓之下,使其一度銷聲匿跡。可每逢戰亂天災,人心喪亂,世風不古,「造畜」之事便往往得以死灰復燃,漸漸成了氣候,拜「古塔」為祖師,自稱「塔教」,割取死人的男陽女陰配葯,一旦煉成了迷心藥餌,大至牛馬鯨象,小到蟲鼠蛇蟻,都能聽其所用,塔教中的妖邪之輩,多是潛伏各地隱姓埋名,軀使這牲畜作奸犯科,公家屢禁難絕。

這白塔真人早在白蓮教舉事之時,便已成名,各處州府縣城裡都有緝拿此賊的「海捕公文」,他生具異相,是個天生的侏儒,三寸釘的身材,面目更是可憎,自幼被家人視作「怪物」,遺棄在荒山野嶺,任其自生自滅,他命大沒死,依靠山泉野果為生,反而與世隔絕苟活了數年,後來在深山裡遇到了塔教異人,得授異書,學了異術在身,從此出山為非作歹,並且收納了許多門徒弟子,做了塔教之主,自號「白塔真人」。

但是由於白塔真人身形相貌特殊,平日裡不出門走動也就罷了,只要一出門去,必然被眼明的捕快公差識破行藏,當場擒獲了問罪,哪容逍遙法外至今?幸得他天生擅學狗嚎,時常能夠假做了狗子,爬牆躍壁,快捷如飛,所以他狠下心來,依照宋時古法,活剝了一條白毛哈巴狗的狗皮,血淋淋地黏在自已身上,自此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好端端的一條白狗,形貌舉動酷肖無差,完全可以亂真。

白塔真人雖然勢力不小,儼然有草頭天子之態,但那只是趁朝廷忙著鎮壓白蓮教,無暇顧及此輩,在白蓮教被剿滅之後,各地緝拿反賊的風頭甚緊,塔教也逐漸冰消雲散,殘黨餘眾深深地藏匿在民間。

有道是:「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白塔真人假做了狗子,躲到深宅豪門之中,那些公差海捕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又能上哪裡找他?

到得粵寇之亂席捲江南,白塔真人便找機會混入圖海將軍府中,跟著圖海全家老小一同回到靈州城,他勾結舊日餘黨,打算趁亂劫取藩庫的大批官銀,在白塔真人的門徒當中,要算老鼠和尚行事最為詭秘,潘和尚帶著群鼠躲在槐園裡挖掘地道,暗中偷竊庫銀,眼看即將大功告成,誰料不知怎麽走露了風聲,使得潘和尚被官府捕獲,押到街心,活活吃了一剮。

這件事氣得白塔真人以頭觸牆,對官府鷹犬更是陰恨不已,但他並不清楚潘和尚究竟是如何失手,故此不敢輕易露面,只是暗中引來荒葬嶺的靼子犬,將靈州法場攪亂血洗了一回,算是替徒兒報仇雪恨了。

誰知此事尚未了結,靼子犬的狗頭就已被官府懸在城內示眾了,白塔真人接連失了左膀右臂,不免暗暗心驚,知道這肯定是有高人跟自已過不去,否則就憑靈州官兵,根本捕殺不了兇殘無比的神獒,幸虧是自已躲在提督府裡深藏不出,否則此刻多半也被官家擒獲正法了。

白塔真人陰險狡猾,疑心最重,愈想愈覺得提督府裡也未必安全,正思量著要出城躲避,但靈州城被粵寇團團圍住,城門全都閉了,連隻飛鳥也逃不出去,於是就想躲到窮街陋巷的空屋裡去,眼下這年月,兵荒馬亂,地方上多有逃亡之屋,誰會在意空房舊宅裡的野狗,那倒是個最為穩妥的去處。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聽到有人送了風雨鐘來提督府,白塔真人在深山裡練出來的都是賊功夫,什麽叫「賊功夫」?自然是起五更爬半夜練就的,雞司晨,犬守夜,耳音嗅覺最是靈敏,哪怕有些許異常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應,所以一嗅嗅著了青銅氣息,情知提督府來了寶物,心中不覺動了貪念,便從犬舍裡鑽了出來,纏著抱狗丫頭又挨又蹭,似是能通人性想討湯水來喝,那抱狗丫頭無奈,只好抱了他來到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