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半夏的故事

所有離奇的事件,最終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釋。沒有什麽是科學解釋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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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不算成功的懸疑小說作家,我常常陷入無文章可寫的可悲境地。一打開文档,就會出現頭昏腦漲的狀態,實在是令人感到無比沮喪。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往往會尋求一下靈感,比如說,進行一次鄉間的旅行。

所以,我在一個炎熱的夏日,來到了位於遠郊的一座避暑農莊。在那裏,我遇到了一個叫半夏的十九歲少女。

避暑農莊坐落在一望無垠的麥田之中。那幢有著尖頂的黑色哥特式三層建築物,就修建在綠油油的麥田正中,農莊外卻不倫不類地修建了一個中式牌坊,看上去很是煞風景。

第一次見到半夏的時候,她就坐在農莊大門牌坊的陰影裏,衣著汙穢,兩眼無神直勾勾地望著我,手指緊緊摳進了濕潤的泥土中。突然間,她的右手從泥土裏拔了出來,在她的手指裏,竟捉著一只肥碩的蚯蚓。她飛快地將蚯蚓塞進了兩片薄薄的嘴唇中,使勁咀嚼起來。從她的牙縫中,流淌出了難以名狀的白色漿汁,我頓時感覺胃裏一陣陣翻湧,無比的惡心。

專程接待我的農莊服務員小林對我說:"羅先生,這個姑娘那裏有點不正常。"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我不置可否地"哦"的一聲,提著皮箱穿過了牌坊。當我走過半夏身邊的時候,她雙目微閉,正陶醉在咀嚼蚯蚓美味的享受之中,這不禁讓我再次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在前台安排住宿的時候,小林一邊搖晃著指尖的鑰匙串,一邊對前台接待員說:"剛才,我看到半夏又在牌坊那裏吃蚯蚓了。"

接待員是個漂亮的女孩,她漠不關心地隨口答道:"她一定以為自己吃的是手指吧?"

"哈哈,吃什麽,補什麽。"小林一說完,就與接待員一起嗤嗤地低聲笑了起來。

"手指?"我詫異地問道。作為一個懸疑小說作家,我對任何奇怪的事物都充滿了好奇。沒想到小林與漂亮的接待員卻同時陷入了沉默,前台附近的空氣仿佛凝滯了,只聽到頭頂上的吊扇吱嘎作響,緩慢綿長地轉動著。

這座農莊是我第一次入住,客房的條件還算不錯,冷氣很足。我剛放下行李,就接到了秀娟打來的電話。秀娟就是那個漂亮的前台接待員。她通知我,午飯的時間到了。

餐廳裏的人並不多,只有三三兩兩的住客,看來這座避暑農莊的生意並不好。很奇怪,農莊的餐廳竟然在黑色大樓的二樓。與其說這是一座餐廳,倒不如說像是一個久經年月的倉庫。在這裏,我第二次看到了半夏。

半夏坐在餐廳最陰暗的角落裏,呆呆地望著面前的盤子。盤子裏,是一堆紅艷艷的胡蘿蔔,就像一根根染滿了鮮血的手指。很快,半夏就注意到我正在窺視她。她埋下了頭,腦袋都幾乎跌進了那盤胡蘿蔔裏。然後,她伸出了右手,抓起胡蘿蔔,塞進嘴裏,大口大口咬了起來,發嘎嘣嘎嘣的清脆聲響。

我不禁暗暗思忖,半夏一定是個害怕陌生人的女孩。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餐廳的某個角落裏,突然發出了一聲琴音:"當……"我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胖子站在黑暗的角落中,在他面前,有一台笨重的蒙滿了灰塵的破舊鋼琴。那聲琴音,正是胖子饒有興趣彈出的音符。

琴音劃過寂靜的空氣,就像一把鐵制的湯匙劃過搪瓷碗,令我感到一陣陣心驚肉跳。正當我皺起眉頭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女孩的尖叫,是半夏在尖叫。

半夏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從餐桌後跳了起來,赤紅著一雙眼睛,像那台鋼琴沖了過去。她揮舞拳頭砸向那個胖子,還不住用腳踢。她的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雖然我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麽,但我卻看得出,她非常憤怒。

直到小林和秀娟如幽靈一般出現在他們身邊,拉開了半夏,那個胖子都沒搞清楚這裏出現的是什麽狀況。

小林和秀娟拖著半夏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出於關切,我湊了上去,向小林問道:"這姑娘怎麽了?"

小林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我的問題,半夏突然伸出了她的左手,飛快地向我的臉抓了過來。我根本沒有時間做出反應,她的左手已經觸碰到了我的面龐。我不禁暗叫了一聲不好,她的手可以從泥土裏捉出肥碩的蚯蚓,自然也能將我的臉抓出一道道血痕。我只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疼痛並沒有像預料中那樣如期而至。我只感到一個柔軟的,肉茬般的東西生硬拂過了我的面頰,很粗糲的感覺,卻沒有任何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