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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田指定的地方是一家位於池袋車站前的咖啡店。哲朗準時在六點走進咖啡店,早田幸弘已經坐在內側的座位,發現哲朗後,他微微舉起手。

“突然約你真不好意思。”早田在哲朗點完咖啡後說道。

“哪裏。對了,你要我陪你去哪裏?”

“這個我待會兒再告訴你。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不好意思,你肯陪我去嗎?我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

“時間是無所謂,要去哪?”

“地方不遠,大概不用二十分鐘車程。反正不急,你咖啡慢慢喝。”說完,早田點燃香煙。他身旁放了一個小紙袋。

不久,服務生送來咖啡。哲朗邊喝咖啡邊思考早田的目的。難道他從須貝的詢問中察覺到了什麽嗎?就算如此,他應該也沒有任何接觸哲朗的理由。哲朗祈禱,是自己杞人憂天。

他突然想起了選手時代的早田。他是一個無論讓他負責攻擊或防守,都能完美無缺地達成任務的男人。他對於規則和戰術了若指掌,起先是希望擔任四分衛。後來他被選為邊鋒,是因為領隊基於素質而下的判斷。換句話說,他不但具有防守能力,更能看穿對手心裏的想法,進而將計就計,積極地接球。

“工作如何?忙嗎?”早田問哲朗。

“一陣子一陣子,因為年底有很多足球和英式橄欖球的比賽。”

“美式橄欖球怎麽樣?還是一樣人氣低迷嗎?”

“是啊。就算寫了,也沒有雜志買我的稿子。”

對於哲朗的回答,早田不出聲地笑了。他撚熄香煙,又銜起了一根新的。

“我之前就在想,你即使畢了業,還是會繼續打橄欖球。”

“是嗎?”

“我想你應該很遺憾吧。不過,你沒繼續打或許是正確的。也有好幾支記者聯會的隊伍邀我,但是……”早田向上吐煙。“美式橄欖球已經玩夠了。或者該說,團隊遊戲已經玩夠了。那種東西是學生時代才能玩的玩意兒。”

“你現在不也是團隊的一份子嗎?”

“形式上是。”這句話的背後,隱藏了身為記者的自尊。“你不繼續打球,高倉不失望嗎?”

“沒有啊。”

“你有和她討論過嗎?”

“沒有。”

“這樣啊。”早田點頭,將還很長的香煙在煙灰缸裏折彎。“差不多該走了。”他一把抓起賬單起身。

早田在車站前攔下一部計程車。他一坐上車,就命令司機去板橋車站。

“板橋?”哲朗心頭一驚地問。

“嗯,我們要去某件命案的被害人家。這件命案約在一星期前發生。”早田看著哲朗回答。“你怎麽了嗎?”

“沒事。”哲朗輕輕地搖頭。

“那戶人家的男主人遇害,屍體在江戶川區的工廠裏被人發現。兇手還不知道是誰,被害人是一名落魄的中年男子。這麽說對被害人不好意思,但這的確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命案。”早田拿出香煙,但立刻又順手收回了口袋。他好像發現了印著“禁煙車”的貼紙。“你知道這件命案嗎?報紙上也有登。”

“好像有看過,不太記得了。”

“我想也是。”早田點了點頭,看向前方。

哲朗覺得腋下流過一道汗水。這不可能是巧合。早田知道哲朗和那件命案有關,而想要他陪自己去被害人家。那麽,早田為什麽會知道呢?肯定是因為須貝打電話給他的緣故吧?但是,他光憑這一點就能將那件命案和哲朗扯在一塊兒嗎?如果是的話,只能說他的洞察力過人。哲朗總覺得還有其他原因,但那是什麽呢?

“去被害人家做什麽?”哲朗試探性地問道。

“只是去問兩、三個問題。你如果不想去的話,也可以找個地方等我。不過,”他的嘴角漾起莫名的笑容,然後繼續說道:“為了今後打算,到那種地方見識一下也不錯吧?畢竟你不可能永遠老是寫體育報導,不是嗎?”

“是啊。”稍微想了一下之後,哲朗答道。“那,我就陪你去吧。”

他的目的不明,正因為如此,哲朗想親眼瞧瞧他到底在耍什麽把戲。此外,哲朗也想知道調查進行得如何了。

早田點了點頭,仿佛在說:這樣最好。

兩人在小型建築密布的住宅區下了車。早田走沒幾步,停下腳步說:“就是那一戶。”他指的是一間老舊的獨棟住宅。勉強能停下一部小型汽車的狹窄停車場旁,有一扇油漆剝落的大門。門旁安裝了時下罕見的按鈕式門鈴。

“大概二十坪吧?”哲朗擡頭看著二樓裝了廉價鋁窗的窗戶。

“十八坪。”早田立刻說道。

“你調查過了嗎?”

“我想要先掌握清楚,被害人死了對誰有好處。不過,我卻徹底猜錯了。就算是鴿籠大小的房子,說不定還能賣到一定的價錢,但如果是別人的房子,就甭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