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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選手的社交辭令讓緋田無言以對,不禁陷入了沉默。

“這家夥當然還會繼續努力下去的,在國內比賽裏還會繼續活躍下去。我其實很苦惱的,不知道這家夥還要繼續滑到什麽時候。換句話說,你們的時代沒有到來,日本的阿爾卑斯山滑雪還是沒有未來。”

高倉的話多少有些刺耳,年輕選手聳了聳肩膀,站了起來。

目送年輕選手走遠之後,緋田低聲嘟噥道:“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高倉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只是說了一句:“是嗎?”

“請把我排除在代表隊外吧。讓那些年輕選手多積累積累經驗吧。”

“哦,剛一聽到孩子降生,就急著想回日本去了,是嗎?”

“不是那樣的。”

“所以啊,你這家夥別盡說些昧心的話。我知道,你把一切都賭在這個賽季上了。為此,你不是特地把自己關在山裏特訓了好幾個月嗎?”

高倉的話不禁讓緋田低下了頭。他下意識地撫摸起自己的左膝,自從三年前半月板受傷之後,這個動作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習慣。

“哎呀,總而言之,喜得千金,恭喜你了。”高倉舉起玻璃杯。

“謝謝。”說完,緋田也拿起手邊的啤酒瓶。

那天晚上,緋田幾乎徹夜未眠。或許是由於孩子降生,神經高度興奮的緣故吧。他為女兒的名字左思右想起來,把自己弄得困意全無。不知不覺之中,就在葡萄酒的酒勁兒開始發作的時候,窗外已經顯出魚肚白。

桌子上散落著一些便箋紙。其中一張上面用圓珠筆寫著“風美”兩個字。

緋田第一次見到女兒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以後的事情了。他再一次從世界杯上鎩羽而歸,沒能實現拿牌的目標。

女兒的出生申報單是智代提交的。這個被命名為風美的嬰兒躺在從廉價折扣店買來的嬰兒床裏,舒舒服服地酣睡著。

“真像個洋娃娃。”緋田低聲地嘟囔著。他抱起嬰兒,聞到了一股牛奶味。

智代雖然笑著,但表情裏似乎有些倦意,看起來十分疲憊。緋田心想,她大概是被突如其來的育兒工作累垮了吧。

緋田已經十個月沒和妻子見面了。在這期間,她獨自一人痛苦地過著妊娠生活,而自己卻什麽忙也沒幫上。一想到這裏,緋田便覺得十分內疚。

早在妻子發現自己懷孕之前,緋田便下定決心,要在歐洲過上一段武士修行般的訓練生活。話雖如此,但他確實曾經一度打算放棄這次修行。緋田和智代都沒有雙親。緋田心想,她能自由行動的時候還好,但在臨近分娩的那段時間,總不能一個人都不在她的身邊吧。

但是,智代卻剛毅地回答說,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我有自己的朋友,他們肯定會幫我的。況且,每次進入賽季的時候,你不也總是經常不著家嗎?如果你不去歐洲訓練,因此導致成績不好的話,我會很愧疚、很難受的。放心吧,你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我會努力生出個健康的寶寶。你就安心地把精力都集中到阿爾卑斯滑雪上去吧。想要服務家庭的話,退役以後再補償也不遲嘛,這個話題我們不是早就談過了嗎?”

緋田十分感激妻子。他再次堅定了信念,決定點燃自己運動生涯最後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