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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林走在雪道上。兩側並排而立著散發著傳統氣息的民家,每一家的窗戶中都透出燈光,裏面的人影像是皮影戲一般。

走了一會,他來到了一個人們集中的地方。人們圍著放在路旁的桌子,歡快地談笑著。桌子上擺滿了饅頭和鹹菜。

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子笑著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個雪白的饅頭。

栗林說了一聲謝謝,正要接過饅頭,突然饅頭卻從女孩的手上掉了下去,化作一片白粉,隨風飄舞。

栗林吃了一驚,看向女孩,女孩臉上長出一片黑斑,一副悲傷的表情沉默不語。

右腿劇烈地疼痛,栗林向下看去,自己的腿已經腐爛,黑色的斑點正從右腿向全身蔓延。

栗林發出一聲悲鳴,下一個瞬間,一個不熟悉的紋樣進入視線,但是他沒有戴眼鏡,看得不是很清楚。

栗林摸索著戴上放在枕頭邊的眼鏡,看清楚了壁紙的紋樣。

栗林坐起身,出了一身冷汗。

“怎麽了?”衛生間的門開著,秀人從裏面探出頭問。他手裏拿著毛巾,應該是在洗臉。

“啊,沒,沒什麽。”

秀人哼了一聲,又回去繼續洗臉。

栗林調整了一下呼吸,回想夢裏的內容。又是一個噩夢。白粉是從K-55來的,黑斑一定就是炭疽菌了。然後那個女孩是——

秀人叼著牙刷從衛生間走出,看到他的樣子,栗林回想起了夢裏那女孩的模樣。正是昨天和秀人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是栗林卻印象很深。

可能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吧,栗林想。但是他馬上否定了自己,畢竟對方還是一個中學生。

可是那個女孩和自己中學時代喜歡的人有幾分相似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也就是說,秀人繼承了自己對女性的喜好嗎?

“什麽啊。”秀人不樂意地問,“你這麽盯著我看幹嗎。”

“啊,不。”栗林揮了揮手,“不是在看你,只是有點發呆,說起來你小子今天也要和那個女孩見面嗎?那個可愛的女孩子。”說完栗林認識到可愛這一句多余了。

秀人皺起眉說:“那種事和爸你沒有關系吧?”

“沒關系是沒關系,問問不行啊?”

“為什麽問啊,和你又沒關系。”秀人走進衛生間,咣當一聲關上了門。

栗林將兒子的行為解釋為害羞,畢竟他還處於青春期之中。

想要下床時栗林不由得扭起了臉,右腿越來越疼了。這可不妙,開車應該是沒戲了。果然還是一定要從東京派個人來支援,雖然完全沒有今天能找到K-55的保證。

到了早餐的時間,栗林扶著墻走向餐廳。秀人一張臭臉地問他要不要緊,栗林只能嗯嗯地點頭。

到了餐廳,昨天的一家三口仍坐在同樣的座位。男人微笑著向他們打招呼,栗林也給予回應。

“聽說您受傷了,不要緊吧?”男人看向栗林的下半身。

“哈哈哈,搞砸了搞砸了。但是不太嚴重。”栗林向小女孩笑了笑之後費勁地坐在了椅子上。

“我們聽您兒子說,您似乎不是來滑雪的呢。是和工作有關的嗎?”

“呃,啊,嗯,差不多吧。”

栗林擔心他們繼續追問,搶先問道:“你們是純粹的全家旅行嗎?真好啊。”

“好久沒有這樣全家出來了。對吧?”男人問向自己的老婆。女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們準備待到什麽時候呢?”栗林問。

“很遺憾,我們今天就要走了,下午出發。”

“這樣啊,你們住在哪裏呢?”

“名古屋。”

“愛知縣啊,需要多長時間呢?”

“要看高速公路堵不堵車,不過大概四個小時吧。”男人歪著頭說,“您二位呢?”又問向栗林。

“呃,我們的房間今晚也預訂了。”

“那就是明天了?”

“呃,嗯……”栗林腋下開始冒汗。如果能回去就好了,他想。

吃過飯,早早就準備好的秀人先去了雪場。栗林給根津打了個電話,正好剛過八點。

“早上好。”根津壓低聲音說,“我們剛剛登上纜車。”

“這麽早就開始搜索了啊,太感謝了。”栗林對著電話不斷地點頭哈腰。

“我們希望今天能夠找到,栗林先生您在哪裏?”

“我打算和昨天一樣,在那家叫布谷鳥的店裏。”

“明白了。有什麽發現,我及時聯系您。”

“了解。千萬拜托了。”

掛斷電話,栗林深深呼了一口氣。根津他們純粹是為了救人而去搜索,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村落正面臨的危機。這麽一想,栗林就受到良心的呵責,覺得自己不能在這種地方發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