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14頁)

“懷孕的女人總有很多奇怪的想法,我知道,而且這個孩子對他們兩人來說很重要。我當時以為,也許她過一陣子就會叫我回去的。後來她確實來找我了,但是沒讓我住在那裏。我在村子裏那個女郵政局長家租了一間臥房兼客廳的房子,每個星期到少夫人那裏去工作四個上午,其他時間為村裏的其他太太幹活。這樣也挺好,真的,可每次我不在小寶寶身邊的時候,就很想念他。她懷孕時,我難得見到她,但是有一次我們在劍橋碰上了。她當時已經快生了,身體很沉重,可憐的人兒,走起路來很艱難。她一開始假裝沒看見我,可是後來又改變了主意,走到馬路這邊來。‘我們下個星期就要去意大利了,保姆。’她說。‘太好了!’我說,‘你一不留神,親愛的,寶寶就要成小意大利人了。’她笑起來,好像恨不得馬上就去享受那裏的陽光才好。”

“她回家後怎麽樣了?”

“九個月之後她就死了,親愛的。她的身體一直很弱,這話我說過,她染上了流感。我幫忙照顧她,幹了很多事,可是卡倫德先生要親自照顧她。他容不下其他人在她身邊。她臨死之前,我跟她在一起只待了幾分種時間。就在那一次,她讓我在她兒子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把她的祈禱書轉交給他。我現在還記得她的話,‘保姆,馬克二十一歲的時候,把這本書給他。你把它包好,等他成年的那一天交給他。千萬不要忘記,好嗎?’我說,‘我不會忘記的,親愛的,這你知道。’接著她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不論你做到了,還是你沒能等到那一天就死了,或者他到時候無法理解,這其實都沒關系。這都是上帝的旨意。’”

“你覺得她是什麽意思?”

“誰知道呢,親愛的。伊芙琳小姐是個很虔誠的信徒,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虔誠過頭了。我們必須承擔自己的責任,解決自己的問題,不該把什麽事都留給上帝。上帝在這個世界上要操心的已經夠多了。可這些話是她在臨死前不到三個小時說的,我答應了她。所以在馬克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我打聽到他在哪個學院之後,就去找他了。”

“後來呢?”

“哦,我們聊得很愉快。你知道嗎,他父親從來沒有談起過他母親。妻子死了之後,男人有時候是會這樣,但我想他兒子應當知道自己母親的事。他心裏有許多疑問,我認為做父親的應當告訴他這些。

“他拿到祈禱書很高興。過了幾天他來看我,問我給他媽媽看病的醫生叫什麽名字。我告訴他是老醫生格萊德溫。卡倫德先生和她從來沒有請過其他醫生。有時候我真替他們遺憾,伊芙琳小姐體弱多病,而格萊德溫醫生當時肯定有七十歲了。也許有的人不會說這個醫生什麽,可我始終覺得他不怎麽樣。喝酒,你知道,親愛的,他真的不太可靠。不過我想他早就安息去了,可憐的家夥。不管怎麽說,我把名字告訴了馬克先生,他記下來了。接著我們就喝喝茶,隨便聊聊,而後他就走了。我以後再也沒有看見過他。”

“沒有別人知道那本祈禱書嗎?”

“這個世上沒有別人了,親愛的。利明小姐在我的卡片上看見那家花店的名字,就去他們那裏打聽到我的地址。葬禮後的第二天她來找過我,對我去參加葬禮表示感謝,可我看她只不過是出於好奇。如果她和羅納德勛爵真的那麽願意看見我,他們為什麽不過來跟我握握手呢?她等於是在暗示我不請自來。誰想到葬禮還需要請柬!誰聽說過這種事?”

“所以你什麽也沒跟她說?”科迪莉亞問道。

“除了你,我跟誰也沒說過,親愛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不過,我沒有告訴她。跟你說實話,我一直都不喜歡她。我並不是說她和羅納德勛爵之間有什麽醜事,反正伊芙琳小姐在世的時候沒有。也從來沒有什麽閑言碎語。她住在劍橋的一幢公寓裏,不跟其他人打交道,這一點我敢肯定。卡倫德先生是在鄉村小學教科學課的時候認識她的,她是英語教師。伊芙琳小姐去世之後,他才辦起了自己的實驗室。”

“你的意思是,利明小姐拿到過英語學位?”

“哦,是的,親愛的!她沒有受過秘書的專業培訓。當然了,她開始為卡倫德先生工作之後,就不教書了。”

“這麽說卡倫德太太去世之後,你就離開了加福斯莊園?你沒有繼續留下來照看那個孩子?”

“他們不要我了。卡倫德先生雇了一個受過大學教育的女孩子。馬克還小的時候,就被送去上學了。他爸爸說得很清楚,他不喜歡讓我照看這個孩子,畢竟做父親的有這個權利。我明知道他爸爸不同意,就不該再去看馬克先生,那只會使孩子的境地尷尬。可現在他已經死了,我們都失去了他。死因裁判官說他是自殺的,也許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