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篇 飛錢案 第四章 急信(第2/4頁)

“不知道。”

“這兩個月,京城幾十家車鋪賣出去的廂車有上百輛!”

“哦……這就難查了。”

“可不是?只可惜我這兩條細腿兒,還有這雙新鞋子。累到這個地步,連口熱湯水都沒沾一口。”管杆兒脫下他的鞋子,亮出鞋底的破洞,伸過來給孫獻看。

一陣惡臭撲鼻,孫獻忙擺手避開,回身偷眼看屋中,他妻子已經不在桌上,進內屋去了。再看管杆兒沒吃著飯,滿肚皮不樂意,他只好從懷裏掏出今天花剩的小半串錢,大約有三四十文,遞了過去,偷偷道:“你等下自己出去買些吃食。”

“這怎麽好?”管杆兒笑著接過,忙揣進袋裏。

“黃胖和皮二上午也來過了。他們也沒查出什麽來。”

“這麽瞎跑恐怕不是辦法。”

“魚兒進到渾水裏,眼下也只能這麽一點點摸。”

“我們至少還問了些事情出來,孫哥兒,你查出些什麽沒有?”

“我?”孫獻一愣,藍猛的事之前瞞著三人,不好說出來,他忙道,“我也一刻沒得閑。雖沒找見姓汪的下落,不過倒是打聽出來,他是上個月上旬不見了的。”

“上個月上旬?左藏庫那些錢不是月底才飛走的?”

“所以,眼下最要緊的是,得問出他究竟是哪一天不見的。知道了準確日子,才好再問其他的事。”

“我也是這麽想,才去查問車行的。不過,倒是無意中問到了另一件事……”

“什麽事?”

“城西北白虎橋那邊有間車馬鋪,清明那天他家租出去兩頂轎子,至今沒還回去。我隱約聽著那個牙絕馮賽的家小被人拐走,就是用兩頂轎子擡走的。”

“哦?”孫獻心裏一動,馮賽對左藏庫飛錢的事似乎始終不太著意,用這個倒可以討些好來。不過他轉念又想,若把這件事告訴馮賽,馮賽恐怕就會專意去尋妻小,對左藏庫飛錢的事就更不上心了,於是他忙道,“別人的事咱們管不到,還是好生用心查咱們自己的。黃胖和皮二已經各自又去查姓汪的究竟是哪一天不見的,管大哥,你也盡力再去打問一下。目前這是最最緊要的一件事。”

“好。不過有句話只能偷偷說。”

“什麽話?”

“我若說了,孫哥兒可千萬別亂傳,我這全是為你好。”

“管大哥盡管說,我豈是穿嘴的人?”

“不像你管哥我,從來都是誠心誠意待人。黃胖和皮二那兩個人,錢少時,只要有些甜頭,都還好說話。但若錢多了,要分賬時,恐怕都不是省事的人。這回事情大,孫哥兒你年紀輕,經得少,得防備著些。”

“多謝管大哥提醒,我記著了。”孫獻心裏卻想,你們三個哪一個是輕省的?


馮賽又趕到孫羊店後院找見了孫老羊。

孫老羊本名孫繕,今年將近六十,幹瘦的臉,稀疏一些胡須。因他開著羊肉店,人便越看他越像只老羊,他才三十多歲時,許多人就已叫他“孫老羊”。孫老羊年輕時獨自來京城謀出路,只有一點小本錢,因善烹羊肉,便在州橋夜市擺個羊肉食攤。他頭腦靈便,只要瞅準什麽掙錢的小空子,便死命地鉆。那時掌管京城酒務的一個官兒也姓孫,他便千方百計四處打問勾連,終於與那酒務丞攀上遠親。不過,他又沒有多少財力可以供奉,雖沾帶上了親緣,那酒務丞也只是哼一聲,哪裏肯正眼瞧他?好不容易才撬開這門縫,他自然不願輕棄,便又繼續盡力探問,終於知道那酒務丞的一個愛妾喜食羊肉。別的他沒有,這卻正巧掉進他井裏。他便每日精心烹一道羊肉菜肴,又買了個小銅爐,溫著那菜肴,端到酒務丞家。他原先只會十來種烹制法兒,久了怕那小妾吃厭,便又四處去偷學菜式,學了幾十上百種花樣。每天一樣,幾個月不重樣。

那小妾被他攏住了心,那酒務丞自然也就待他和氣起來。他並不著急,繼續耐著性子每天送各式羊肉菜肴。

終於,有一天那酒務丞開了口:“你成日這樣擺個小攤子,沒有出頭之日。不如借你一些本錢,買撲一片郊縣小地方的酒務,也好營生起家。”他忙打問價錢,郊縣小地方的酒務要兩三千貫。他卻連二百貫都拿不出來。那酒務丞說:“我可以幫你一千貫,再找個人,合起來買。”

這句話提醒了他,心想,要吃就吃羊腿肉,逮一個羊蹄子有什麽啃頭?他瞅準了東水門一帶,那裏連著汴河,生意最好。於是他繼續沉住氣,不惜借債花錢,連番邀那酒務丞一家到東郊吃喝遊耍,有意在路上招招搖搖,大聲喚著“三叔父、三嬸嬸”,讓四周的酒店食肆都聽見。等東城內外的人都知道他是酒務丞的侄子後,他才跟那酒務丞說:“三叔父,我想買撲東城南廂一帶的酒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