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篇 三商案 第十五章 黃河魚商(第2/4頁)

“兒子一定牢記在心,絕不敢汙損父祖信譽。”

他當時誠心起誓,但入行之後,才發現商賈最是機詐百變,難得遇見幾個守信之人。不過,他生性簡率,不愛動心機、使詭詐,覺得累心。即便從利而言,一旦失信,便再難有生意。守信才能有長久買賣。因此,入行十幾年,他始終不願失信,說合交易、簽訂契約時,也盡力小心,不留遺漏,不讓買賣雙方失信。

唯有一次,他在家鄉說合一樁茶引交易,由於那時年輕,還缺眼力,沒有留意那茶引的期限,幾乎害得買家賠盡家產,險些要投水自盡。好在發覺得及時,也幸而追到了作假的賣家,討回了被騙錢財,賠還給了買家。若說有仇,便是當年那作假的賣家。但他就算記恨,也不至於十幾年後才來報復,而且動這麽大陣仗,同時攪亂汴京三大商行。

想來想去,都解釋不通,也尋不到更好的原由。不過,他始終覺著,這事恐怕真和自己有關。


兩個多時辰後,他們兩人終於趕到了洛口,這時已經過午。

大宋開國之初,苦於黃河泛濫成災,汴河又時常淤積斷流,便開鑿運河溝渠,設置了水門,將黃河水引入汴河,沖刷汴河淤泥,保障漕運,又能緩解黃河水患。後來,為解除洛水泛溢之患,又修閘建堤,導洛通汴。洛口雖然只是個小鎮,但黃河、洛水和汴河於此匯通,東連汴梁,西接洛陽,比一般鎮子要熱鬧許多。

蔣魚頭性子有些急躁,一路上都有些失神不耐煩,不過,對馮賽還算客氣,沒有什麽失禮之處。到了鎮子中央,這鎮子被黃河及洛水的河渠分成三大片,交叉處用三座大橋彼此貫通,人船稠密,十分喧鬧。蔣魚頭下了馬急匆匆四處張望著。

“蔣兄,那些魚商不是都被截在黃河上遊了?”馮賽問道。

“先在這裏找找看,這兩天都不見魚,恐怕是那個於富沒去黃河收魚,那些魚商賣不掉,說不準到洛口來了——哦!在那裏!”

馮賽順著聲音望過去,見橋邊一座茶肆外站著四個中年男子,各自牽著馬,也在朝這邊張望。馮賽牽馬跟著蔣魚頭走了過去。

“四位都在一起?我正要去尋你們。”蔣魚頭叉手拜問。

“哦?蔣總管。”四人一起還禮。

“這位是京城牙絕,馮賽先生……”蔣魚頭介紹道,“這四位是黃河那邊最大的四位魚商,周兄、李兄、王兄、崔兄。”

馮賽一邊致禮拜問,一邊打量,四人都穿著尋常舊綢衫,身上散發出一些魚腥味。

“咱們進去說話……”蔣魚頭叫店裏夥計拴好馬,將諸人請進茶肆,選了個角落臨河的安靜桌子,推讓一番後,那四人序齒坐上位,蔣魚頭和馮賽在下手陪坐,坐定要了茶,蔣魚頭問道,“這兩天都不見你們的魚運到汴京,是怎麽一回事?”

“我們也在納悶,等了兩天,都不見於富來取貨,今早實在坐不住了,才一起趕到洛口來看看。到處尋了一遍,都沒見到於富。”姓周的皺著眉道,他年紀最長。

“他不但耽擱了你們和我們的生意,連宮裏的魚都缺了。”

“哦?他莫不是生病了?”

“不清楚,這兩天滿京城找,都不見他人影。”

“這可怎麽好?”姓周的嘆氣道。其他三人也面露憂色,一起搖頭。

“這樣幹等下去,大家都要等死。要不這樣……”蔣魚頭提議道,“你們還是把魚賣給我們?”

“這個……我們已經和於富簽了契,不好違約的。”

“他兩天不取貨,已經違約在先了。”

“話雖這麽說,萬一他只是生了病,我們若貿然賣給你,他要鬧起來……”

“雜買務已把他告到開封府了,開封府正在四處追緝他。”

“真的?”

“這還有假?”

馮賽聽到,從懷裏取出那張寫著於富名字的官府公告,遞了過去。姓周的看過,又皺起眉:“這可不好辦了。”

其他三人也一一看過,問道:“周大哥,你看怎麽辦?”

姓周的低頭想了一陣:“這公文只是推問情由,並不是結案判詞。結果如何,還不知道呢。我們得再等等,否則,萬一他被判無罪,錯便是我們的。”

“嗯,有道理。”其他三人一起點頭。

“那一旦被判有罪呢?”蔣魚頭忙問。

“那時我們就好辦了。便可以跟蔣總管你交易了。”

“誰知道這案子要審多久?你們就一直等下去?”

“唉,我們也沒法子。以前吃過官司的苦,就算賠些錢,也不敢再犯。”

蔣魚頭再三勸告,四人始終搖頭推脫,不敢把魚賣給他。蔣魚頭扭過頭嚷道:“馮二哥,你也說兩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