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要麽有一扇窗戶,要麽沒有(第2/4頁)

“哦,不會,我和這件事沒有關系。辯方也不會傳我。我對他不會有什麽好處。我到那棟房子的時候,他已經——你知道,昏過去了。可憐的吉姆。看他那麽大的個子,我還以為他的身子骨要壯實得多呢。當然啦,他是個瘋子。”

“相信我,我很了解的,”胡彌醫師喃喃地說著,很快地回頭看了一眼,“我本人本來應該很樂於作證的,可是檢方好像有那麽點懷疑,而他本人,你知道,他說——”他停了下來。“不會生氣吧?”

“不會,哦,不會。在這個家族裏就有瘋狂的因子存在,你知道的。”

他們幾乎走完了整道樓梯。

“當然不很嚴重,只是在好幾代以前有那麽點黑人血統。不曉得他在吃些什麽?”

醫師引了句話說:“啊,這就難說了,我想‘他正在獨飲苦啤酒,那黑人軍曹說’【此句引自戰時流行於小酒館的小調,下一句為“他們正要吊死丹尼·狄維”。——注】。”

“你他媽的,”另外那個人不動聲色地說,“為什麽要提到軍隊的事?”

他們停了下來。

“親愛的朋友,這只是一種說法!再說,我並不知道你已經和軍方沒有關系了。”胡彌醫師帶著關切的表情對他說。他們停在中庭那個畫著模糊壁畫的大穹頂下面,胡彌醫師非常慈祥地說:“哎,我們得面對現實,這是樁悲慘的事,我自己失去了一個哥哥,你知道,可是問題是: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像他們說的,男人必須工作,女人必須哭泣。所以最後做的一件有道理的事,就是不要再去想這件不愉快的事,盡快把這件事忘掉。呃?再見,上尉。最好不要讓人看見我和你握手;在這個情況下,那樣看起來不妥當。”

他匆匆地走開了。

因為他們已經和丹尼·狄維沒有關系:

你聽得到死亡進行曲正在演奏;

大軍列隊,正在前進——

這個地方的氣氛有些什麽讓人會有像我腦海中想到的這些歌詞中類似的感覺。但很快地就因為看見H.M.的秘書樂麗波普那出人意料卻大受歡迎的身影而消散了。她從人群中擠出,直朝我們走來。艾芙蓮剛張口說:“天啦,我們趕快出去!”她住了口,那張漂亮的面孔微微發紅。

“哎喲!”艾芙蓮吐了口大氣。

“是H.M.啦。”樂麗波普毫無必要地說道,“他要見你們。”

“他在哪裏?他在做什麽?”

“目前嘛,”樂麗波普懷疑地說,“我想他應該是在拆桌子打板凳。我最後見到他的時候,他說他要去做那件事。不過等你們到了的時候呢,我想他應該是在吃他的午餐了。你們請到伍德街的密首客棧,就在前面轉角過去。”

H.M.對無名小吃店的豐富知識來自他對無名小卒的廣大交往。好像每個人都認得他,而且是越不光彩的越好。密首客棧藏身在伍德街的一條小弄堂裏,看起來店裏的小木框窗子從那場大火【指一六六六年所發生的倫敦大火。——注】以來就沒有擦過。現在在客棧的酒吧間裏倒生著很旺的火來抵擋三月的料峭春寒。我們給帶到樓上一間私室裏,H.M.坐在好大一杯啤酒和一大盤羊排後面,領子裏塞了條餐巾,正以電影中描述亨利八世的姿勢啃著一塊大羊排邊上的肉。

“啊,”H.M.睜開一只眼睛說道。

我等著看他的情緒會朝哪邊變化。

“哎,”H.M.只是有那麽點惡毒地說,“我想你不會打算讓那扇門開上一整天吧?你想要我得肺炎死掉嗎?”

“在過去,”我說,“你曾經在證據薄弱方面脫身,這回也有這種可能嗎?”

H.M.把羊排放下,睜大了兩眼。在他那木然的臉上漸漸浮現覺得很有趣的表情。

“呵,呵,”他說,“原來你覺得他們已經把我這個老頭子給打垮了。呃?”

“那倒不見得,H.M.這家夥有罪嗎?”

“沒有!”H.M.說。

“你能證明這點嗎?”

“我不知道,小子。我會好好地試一試。這要看我所提出來的證據他們會認可多少。”

辯方沒什麽起色。老頭子在擔心了,而且幾乎表現出來。

“這個案子裏由誰來指定你呢?”

他用手摸了摸他的大禿頭,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訴狀律師?沒有訴狀律師【按照規定,到“老貝利”出庭辯護的律師只能由訴狀律師指定,但這種規定有兩個例外:“法律援助”的案子,還有“被告直接委托”。所謂法律援助案件,是在嫌犯無錢聘雇律師時,由法官指定辯護律師。非法律援助的,就成為“被告直接委托”,嫌犯有權選擇任何律師穿上袍子到庭為他辯護。在安士偉的案子裏,當然不是沒有錢的問題,但因為安士偉除了H.M.之外,拒絕理會任何其他的人,因此這個案子理論上就成為被告直接委托了。我聽說選樣的做法,盡管不符常規,卻是完全合法,一般被告直接委托是公正無私的中央刑事法院最好的作為之一。任何一個律師,不論多麽傑出,一旦被選中,就必須出庭辯護;並且因為榮譽問題而必須竭盡全力辯護;所得的報酬則必須是——不得多於或少於——一磅三先令六便士。——注】。你知道,我可是唯一相信他的人。我就喜歡有殘疾的狗嘛,”他滿懷歉意地加上最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