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金絲桌布

索亞又從手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

“是,我有話要說,但我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只怕我也不想搞明白。對了,我想問問,德溫特說了什麽令你感到蹊蹺?”

“喂,先生,別怪我沒提醒你,”馬斯特斯打斷他,“現在是我們在提問。所以如果你—”

“這一點性命攸關,督察,”索亞邊說邊擦燃一根火柴,點煙時那多毛的手背遮住了他的臉龐,“不過,你們究竟要我回答什麽問題呢?”

“基廷先生是從你這裏買下這塊桌布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的;但換個角度說,又不是。”他笑道,“別急,督察先生!在你像對待我的朋友加德納一樣對我步步進逼之前,先聽我解釋。我會原原本本不折不扣地闡述實情,而根據我對犯罪案件的細致研究,這件事律師們和警察們永遠都不會明白。星期二(你想知道的不就是這一天嗎?)有個自稱萬斯·基廷先生的人打電話到我辦公室,說他想購買這件藝術品。”索亞摩挲著那塊桌布的層層褶痕,“他聲稱,希望能立刻將它寄給沃南街三十三號的傑裏米·德溫特太太。”

“記下來,鮑勃,”馬斯特斯對波拉德說,“這是正事。”

H.M.沉著臉:“你說‘自稱’基廷。所以你懷疑他其實不是基廷?”

“不,並不確定。又一個是非題。我並不驚訝,他性子很急,常常通過電話談生意—”

“該死,沒錯!他被殺之前幾小時還用電話買下了一整座房子。”馬斯特斯思索著,“然後呢,先生?”

“—他說大約一星期之前他和德溫特太太都在我的展櫃裏見過那件獨特的藝術品,並深為渴慕。說實在的,他們之間的其他問題就和我半點關系也沒有了。”索亞一揚眉毛,前額湧起幾排皺紋,眼前仿佛覆上一層薄膜,“我沒有公開郵寄,而是讓我的助手懷文先生送到沃南街三十三號。後來懷文說他在門口把東西交給女仆了。只有一件事我不太放心,我拿不準那是不是基廷先生的聲音。”

“怎麽說?”H.M.溫和地問。

“不知道。聲音聽起來更老一點。我並不是說當時就下意識產生了懷疑,而是心中隱隱覺得有點異樣,僅此而已。對了,既然你們喜歡具體時間,我接到這通電話是在下午一點鐘,正準備出門吃午飯。吃完午飯回來後,我決定再落實一下,就打電話給基廷,借口詢問他要的東西我寄到了沒有,如此雲雲。你也猜出我得到的答復了吧,基廷根本沒打過那個電話,也沒有意向做這筆買賣。”

“所以?有點尷尬,不是嗎?”

索亞發出一聲“啪!”—總算顯出少許活潑的神色—煙霧在他臉龐四周繚繞成怪異的旋渦。

“是的,兩人都很尷尬。恐怕他起初還以為我在羞辱他,或者在開玩笑。自然,我也被惹惱了。他說既然東西已經寄出,在此情況下他願意出錢購買。我說在此情況下那是非賣品。一陣愚蠢的爭吵過後,他極力要求我……是的,我知道這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但他的確……要求我別讓他在德溫特太太面前‘丟面子’,裝作是他讓我寄去的就好了。我答應了,條件是他得付實價的一半。”

H.M.眨了眨眼:“嗯。星期二晚上你向德溫特提到這筆買賣時,有沒有把這部分情況也告訴他?他說你是順口談起這筆買賣的。”

索亞被逗樂了:“亨利爵士,你的聰明才智向來名聲在外,這問題我就沒必要回答了吧。我‘順口’談起生意,尤其是秘密的生意時口風嚴實得很。打個比方,醫生會公開對病人的腎臟評頭論足嗎?旅館主人會要求以‘約翰·史密斯夫婦’名義入住的男女出示結婚證書嗎?”

“你也是務實主義者?”

“不,德溫特才是務實主義者。我個人奉行的哲學有所不同。可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對,我確實對他說過基廷先生買了那塊米蘭桌布。我還暗示他可以發揮想象力自行理解。你能明白我的用意。有人不惜血本將一個毫無意義,甚至可能危機四伏的騙局套在基廷和我身上。是誰訂購了桌布,並要求寄給德溫特太太?目的又是什麽?我想試探一下德溫特是否知道一點內情—別誤會—我想查出他到底知不知道有人把它送給了德溫特太太。”

“那麽他知情嗎?”

“不。或者,至少他什麽也沒對我說起。我敢打賭,”索亞揶揄道,“這方面他對你也只字未提。”

H.M.還沒來得及開口,馬斯特斯就插話了:

“夠了,先生!我們眼前就有一條強有力的證據,不可輕易放過。如果在基廷先生遇害前,那塊桌布確實在德溫特太太手裏—很好,你們都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極有價值的證據,呃?那還用說。你剛才說你的助手把它帶去交給了女仆,而女仆又交給了德溫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