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事件發生在4月28日,星期六的晚上。星期天早上,等葛漢巡官聯絡上菲爾博士,已經是中午過後。

盡管原因各異,當晚好幾位都造訪了夢鄉。

葛漢巡官看完筆記,抽了最後一回煙鬥,睡了安穩的一覺。

赫曼·艾波比律師晚上去了個沒人想像得到的地方。他調了手表,把假牙泡在水裏,老早就上床就寢。

巴洛夢見了珍以及康絲坦思跟他說的事。潛意識去了它一向想去的地方。

陶頓市郊一座白色的大房子裏,珍輾轉難眠,一整夜都沒睡好。

康絲坦思吃了兩顆從浴室藥櫥拿來的安眠藥才入睡。從浴室回房間的路上,她在珍的房門外駐足,傾聽裏頭傳來的喃喃囈語。她推門入內,輕聲走到床邊的椅子坐下聽了個仔細,然後又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房裏,在諸多念頭轉動間迷糊睡去。

一段距離外的一座私人療養院裏,辛希雅躺在床上對天花板瞪大了眼。

艾頓法官穿著一襲黑色的絲質睡衣,坐在床上讀弗朗西斯·培根的書,句句珠璣讓他覺得很有收獲。他按照預先的安排,讀了15分鐘,便熄了燈就寢,過了一個無夢的夜晚。

最晚熄燈上床的是菲爾博士。夜裏,時鐘報了好幾次時,他還是坐在書桌前抽著黑煙鬥,不時添著嘗起來像清洗廚房水槽的鋼絲絨的煙草。房裏煙霧彌漫。等到他要上床時,推窗一看,曙光已經出現在海面上。

等刺耳的電話鈴聲終於吵醒他時,已經是下午了。

他伸了手去接電話。

“先生,早安,”葛漢巡官的聲音聽來頗為不悅,“我先前打過電話,但是飯店的人說你在中午前不希望被打擾。”

“你現在該不是要說,”菲爾博士喘著氣,咳了幾聲清嗓,“拿破侖說過的話,男人6點起床,女人7點起床,傻瓜8點起床。去他的拿破侖!我需要睡眠!”

葛漢巡官沒理會這些話。

“讓莫瑞爾先生致命的那顆子彈,”他報告著,“是從那把手槍射出的。艾科立隊長說這一點沒問題。”

“你懷疑過嗎?”

“沒有,但是你知道,這些事是說不準的。第二點,我們調查了莫瑞爾先生當天的行蹤。8點鐘,從倫敦開出的火車慢了7分鐘到站。8點10分或稍晚的時候,莫瑞爾找了人問怎麽去海濱路。那名證人記得他,因為莫瑞爾剝下一片口香糖的包裝紙,急忙把口香糖放入口中的樣子像是要把它吃下去一樣。從那個時間到8點25分,他有將近15分鐘的時間步行到小屋——相當合理。”

“還有嗎?”

“我們聯絡上莫瑞爾先生在英國惟一的親戚,他的弟弟路基·莫瑞裏,在倫敦伊西絲飯店當服務生領班。”

“你們怎麽曉得他?”

“昨晚跟艾波比先生打聽來的。那麽,我什麽時候才能去找你聊聊這档事?”

“一個小時後來這裏跟我吃午餐,”菲爾博士說。

葛漢客氣但有點不解地說:“就照你說的,先生,可是你不是還沒吃早餐?”

“我現在就吃早餐,”菲爾博士簡短解釋道,“一個小時後吃午餐。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的。待會兒見!”

他掛上電話,找到並戴上了眼鏡,靠在好幾個枕頭上思索著。不久又拿起話筒,跟接線生費勁地解釋半天後,終於接上斐德列克·巴洛在侯修灣的小屋。

巴洛接到電話時頗為訝異,但馬上就接受菲爾博士的午餐邀約。

“我原本要到陶頓市去,”他說,“可是如果跟這件事有重大關系——”

“非常重大,”菲爾博士低沉地說出。

“沒問題。謝了。”

那天的天氣很好,跟5月中一樣溫暖,可是這只是短暫的暖意。坐在小屋舒適的客廳裏,巴洛手指輕敲著電話,考慮著這個新發展。

他應該睡得不錯,可是他看來並沒有獲得充分的休息。他心神不寧,老覺得坐不住。艾頓法官若是看見他這樣,是會說他的。

從窗子傾入的陽光照在一些舊書、一對他正在修理的船槳,和一堆理所當然占據著空間的雜物上。他打了領帶,悠閑地讀著《泰晤士報》。之後,他把車開出車庫,慢慢往通尼許鎮開去,路上經過了法官的小屋,但他沒有停留。

海濱飯店這會兒沒什麽人。寬敞的入口大廳裏只有兩個人,空蕩得叫人感到不自在。

一位是艾波比,星期天一早就打扮得很講究,坐在一張搖椅上翻閱報紙。

另一位是珍。

巴洛先注意到珍,正要朝她走去。艾波比搶先了一步,拋下手上的報紙,帶著熱忱的笑容迎了上來。

“巴洛先生嗎?”

“是的,艾波比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大老遠開了這麽一趟車來,若要昨晚又開回倫敦,那就太不值得了。我想在星期天早上,應該找得到一家理發店——”艾波比搓了搓臉頰,“我的心情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真是個適合散步的美好早晨,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