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頁)

“抱歉,”巴羅的語調高亢而異常尖銳。“約翰爵士出了意外,你們最好別過去!”

“別傻了!”萊莉厲聲說。她費勁地甩脫他,一路來到黑漆的水池邊。所幸她沒看見最初的慘狀。她力圖鎮靜,但沛基仍然聽見她的鞋跟在石徑上逆轉的聲響。他環住她的肩膀試圖安撫她;她倚著他時,他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然而她邊啜泣邊吐出的話卻十分耐人尋味。茉莉說:

“該死,還真被他給說中了!”

從她的口氣聽起來,沛基知道她指的並非她的丈夫。但是一轉念他又愕然了,也許他並未真正了解她的意思。這時她的臉隱入黑暗之中,步履匆匆地回屋裏去。

“讓她去吧,”墨瑞說。“這樣對她比較好。”

不過,墨瑞面對這類事情時的能耐並不如預期的好。他猶豫起來。然後他拿過巴羅手中的手電筒,將光線對準水池邊的屍體。他輕輕噓了口氣,露出短髭和胡子之間的牙齒。

“你是否已經證明,”沛基問,“約翰·芳雷爵士不是正牌的約翰·芳雷爵士?”

“呃?你說什麽?”

沛基重復問了一次。

“我什麽都沒有證明,”墨瑞嚴肅地說,“我是說,我還沒完成指紋比對工作;才剛剛開始而已。”

“看來——”巴羅虛脫似地說,“你沒必要繼續了。”

的確如此。就各種事實和理由看來,芳雷的自殺並沒有太多疑點。沛基看見墨瑞在點頭,以他時而含混的態度,他點頭的樣子仿佛完全心不在焉,邊撫著胡腮,像個努力追溯某件往事的老人。並非肉體的掙紮,給人的印象卻是如此。

“可是你幾乎可以確定了,對吧?”沛基焦急地同。“他們當中哪一個是冒名者?”

“我已經說過——”墨瑞不耐地說。

“是啊,我知道,但我只是問你,你認為他們當中哪一個是冒名者?你和他們談過之後,心中應該已經有了定見。畢竟這是關鍵所在,無論就騙局或者這件事故而言;你總不能否認這點吧?倘若芳雷是冒名者,那麽他便有理由自殺,我們也必須接受這結果。但是,萬一他不是冒名者——”

“你是在暗示——”

“不,我只是提問。倘若他是真正的約翰·芳雷爵士,他根本沒有理由割喉自盡;因此,他必然是冒牌貨。是這樣嗎?”

“未經檢驗證據就貿然下結論,”墨瑞說,語調帶點魯莽和率性,“是非理性心智最容易犯的。”

“你說得對,收回我的問題,”沛基說。

“不,不是,你誤會了,”墨瑞像催眠師那樣把手一揮,似乎由於這場爭論失去重心而感到煩躁不安。“你推測這可能是謀殺的基礎建立在,如果這位,呃,不幸的先生是真正的約翰·芳雷,那他就沒有自殺的理由。但是,不管他是或不是真正的約翰,任何人又有什麽理由謀殺他呢?倘若他是冒名者,為什麽要殺他?法律自然會制裁他的;倘若他的身分是真的,為什麽要殺他?他並未傷害任何人啊。你瞧,我只是試著就正反兩面來分析這事。”

巴羅沉著臉說:“是啊,光是談話就扯出了蘇格蘭場警探和可憐的維多利亞·戴麗。我一向自認相當敏銳,但這件事令我思緒紛雜,非靜下來好好厘清不可。還有,我一直不怎麽喜歡這座花園的氣氛。”

“你也有這種感覺?”沛基問。

墨瑞好奇端詳著他們。

“等一下,”他說。“這座花園?你為什麽不喜歡呢,巴羅先生?是否有什麽與它相關的回憶?”

“說不上是回憶,”巴羅回答,略顯不自在。“只是,每次有人說鬼故事,就一定會提到這個地方。我還記得一個故事,是關於——算了。我曾經覺得這地方很容易鬧鬼;當然,我的意思不是滿屋子鬧鬼。無論如何,這有點偏離了重點。我們得找些事情做,不能光站在這裏。”

墨瑞精神一振,幾乎興奮起來。“啊,也對。得去報警,”他說。“沒錯,在——呃——實際的層面有太多事情得進行。我想,你們應該會同意我接手。你可以跟我來嗎,巴羅先生?沛基先生,你是否可以幫個忙,留在這——呃——屍體旁邊等我們回來?”

“為什麽?”沛基老實問。

“這是慣例。噢,是的,這絕對有必要。請把你的手電筒交給沛基先生,朋友。往這裏走。以前我住這裏的時候宅園裏還沒有電話,不過我猜現在該有了?很好,很好。此外我們也需要找個醫生。”

他催促著巴羅離去,留下沛基獨自守著水池邊約翰·芳雷的遺體。

驚懾逐漸消退,沛基站在黑暗中,思索著這樁悲劇的無奈和復雜性。如果只是一個冒牌貨的自殺事件,那就單純了。讓他困擾的是,他無法從墨瑞那裏得到任何線索。要是墨瑞能幹脆地說:“沒錯,他無疑地就是冒名者,我一開始就知道了。”事情就簡單多了。事實上,墨瑞的態度明顯傳達著這訊息,但他就是不肯開口。難道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