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予我的一切我不曾忘記

不要擋著我的路,否則粉身碎骨。

 

查爾斯來到了富人們最終落腳的私人墓地,找到了格銳華麗的墓碑。他並沒有奉上花束,而是把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望著石雕小天使呆板的笑容。

“可憐的老格銳,你把秘密憋在心裏……”查爾斯苦笑了一聲,“一走了之,害得我要背負良心的包袱。”

查爾斯把手從口袋裏抽出來,又展開了那張紙。“瑪麗·奇朋!看到這個名字我就猜到了一大半。我和檢察長大人沒有什麽私交,所以你給我留下的信息肯定是和我們最後一次的討論有關,和火車上的謀殺案有關,那自然就是死者的名字。迷人的女人,很不幸,也很幸運。

“她很幸運,因為有很多男人為她神魂顛倒,其中包括外表溫順的檢察長,也有只見過她一眼的火車司機。根據這個名字,我在巴黎找到了她的蹤跡。她無親無故,我無法通知什麽人,也沒有必要給她‘搬家’。有一個為她發瘋的男人和她做伴,不是很好嗎?當然,我會找人刻好她的名字——我想你向我透露秘密的用意也是如此。”

查爾斯沉默了片刻,突然憤憤然地說:“虛偽的老家夥,你當年為了仕途娶了自己並不愛的女人,靠著嶽父的勢力步步高升,卻沒有想到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孤獨。那種孤寂和郁悶讓你發瘋,你只能瘋狂地工作,塑造出一個楷模的形象。因為有省長大人監督,你不敢越雷池半步。嶽父去世之後,你終於有了機會,瘋狂地愛上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你經常去巴黎和她約會,有時候也借機在本地朋友的海濱別墅和她見面。你生性謹慎,何況已經養成了‘因為工作’不愛回家的習慣,沒有人懷疑你的秘密勾當。呸!至少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自殺之後還被當做民族英雄!呸!我真應該揭下你的面具,讓大家知道你這個正人君子並不比我這個留任的警察局長強。呸!我沒有坑害我的同胞,沒有出賣自己的同胞!”

躺在地下的檢察長沒有作出申辯。查爾斯扯開了衣領,大口地吸著冷風,然後稍稍平靜了一些。

“好吧,我承認你也有苦衷,說到底你不過是一個靠自殺解決問題的軟弱男人。但是,你不能否認自己的過錯!勒阿弗爾是從巴黎去往倫敦和北美最便捷的通道,是大西洋航線的重要港口,是英軍進入歐洲大陸的門戶。開戰之後,德國人就試圖在這裏尋找一個合適的切入點,而你老格銳就是一個理想的目標。德國情報機關發現了你的隱秘情人,以此為要挾,讓你提供英國人活動的情報。如果私情曝光,你必然身敗名裂,強勢的妻族必然翻臉。德國人還威脅要綁架你心愛的女人,於是,你屈服了。一次又一次的要挾,一次又一次的愧疚,你的良心備受煎熬,最後打算自首。我利用工作之便查看了德國人的档案,他們一直在觀察你的反應。為了讓你知道厲害,德國情報分子,也就是瘦小女人和中年男人,在火車上謀殺了你心愛的女人。瑪麗·奇朋死在你的眼皮底下,只要他們一句話,一個暗示,你的全部秘密就會曝光——不僅僅是私生活,還有叛國投敵的罪名。你被嚇壞了,閉上了嘴巴。可是這樁謀殺案影響到了一個無辜的男人,一個同樣愛上了瑪麗·奇朋的男人。也許你還有點兒良心,試圖保護他,但最終反而害了安德烈。”

空中飄落了幾滴雨點,灑在光滑的大理石墓穴上,像是殘余的淚滴。

“我想,你事後猜到了謀殺的細節和他們的計劃。瑪麗·奇朋收到一封電報,讓她來勒阿弗爾的海濱別墅——你們經常約會的地點。不過,那是德國人的誘餌。命運也許特別眷顧瑪麗·奇朋,或者只是開了一個惡意的玩笑。安德烈看到了瑪麗,迷戀上了她。他站在車廂的走廊上,像保鏢一樣站在瑪麗的包廂門口。他原本可以打亂德國人的謀殺計劃。可是,火車進入隧道的時候,安德烈頭痛發作,抱著頭發出喊叫。中年男人趁機跑出來打昏了安德烈,進入包廂……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拿走她的證件,然後趁黑回到原來的位置。有瘦小女人把風,他們的行動沒有受到任何幹擾。如果有人在火車到站之前發現屍體,安德烈是最直接的嫌疑犯;如果沒有人發現屍體,他們就大搖大擺地下車。不管出現什麽情況,至少會有你的幫忙,因此他們毫無顧忌。瑪麗去和秘密情人會面,本身就不會帶什麽暴露身份的東西——大概德國人在電報裏也特別叮囑了,所以我很難發現她的真實身份。正如他們預料的那樣,他們平安地下車,安德烈被迫撒謊,成了主要嫌疑人。愛上瑪麗的兩個男人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