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如今,是一個詭計泛濫的年代,卻也是一個詭計枯竭的年代。新技術賦予了我們很多種新的可能,卻也限制了我們只能使用這些可能。

我們的路在何方?

——《時代偵探》雜志發刊詞

 

廣司和平築是在車上接到警視廳那邊打來的電話的,警視廳說剛剛在奈良第四社區終端站比對出了白川沙優的意識特征。現在整個終端站都已經停止運行,禁止任何人進出。

自從意識傳輸被應用以來,全國的犯罪率居高不下,雖然現在有了全國通訊監測網和意識特征比對庫的實時監控,可廣司還是懷念監測網沒有被架起時,每個需要意識傳輸的人都需要提交復雜的申請材料,然後再經過層層審核的時代,那時幾乎沒有罪犯會利用意識傳輸逃跑。廣司也很羨慕過去的警察,至少他們還能憑借外貌來逮捕罪犯,也不會遇到嫌疑犯僅僅用了兩分鐘就從日本逃到國外的事情。

後來有了通訊監測網,很多脫離監測網控制的地下傳輸站就成了罪犯們的天堂。廣司手裏至少積壓了幾十件無法結案的事件,這些事件大多數都是在他找到兇手時,兇手已經成了地下黑市上沒有意識的空白身體。那些身體只有最基本的生物反射,沒有任何意識和感覺——就像被清空所有程序的計算機一樣。這些空白身體的出現,往往代表著罪犯真正的意識已經被傳輸到任何一個公用終端體內,他們會想盡辦法破壞公用終端內的定位芯片和面部的識別特征,然後混入人群開始隱姓埋名的生活。

所以在發現白川沙優的位置後,警視廳寧可下令讓整個終端站停止運行,也不能給她任何讓意識從身體裏逃跑的機會。

第四終端站是離沙優家最近的社區站,廣司和平築這一趟本來就是要趕往沙優家。接到警視廳的命令後,他們並沒有太過慌亂。不過廣司確實沒想到,白川沙優竟然會大搖大擺地到社區站裏傳輸自己的意識。

“平築,去問問那邊有沒有什麽新的調查結果。”廣司把車載網絡終端遞給了平築,“尤其是指紋。”

警視廳的接口並沒有傳來很多數據,平築看了幾眼後說道:“冢野課長,現場沒有查到其他人的指紋。”

“所有地方都沒有嗎?”廣司有些不相信。

“所有物證和現場可能采集到指紋的地方,都沒有提取到任何人的指紋,有些地方甚至連被害者土屋的指紋都沒有,土屋的隨身物件上也只有他自己的指紋,看來現場的確被兇手很認真地清理過了。”

廣司把油門松開了一些,他感覺到有些奇怪的地方。

“那個飲料罐,”廣司放慢了車速,“飲料罐上有誰的指紋,還是誰的都沒有?”

“沒有,”平築翻看著網絡終端,“任何人的指紋都沒有,飲料罐肯定也被兇手擦過了。”

廣司思考著,他的車速越來越慢。

“冢野課長是不是在懷疑,現場的飲料不是死者喝掉的那罐?”平築在終端上又翻看了幾下,“是這樣的,警視廳那邊的化驗結果說——”

“平築,我不是說這個,”廣司幹脆把車停了下來,“兇手殺掉土屋後,既沒有把屍體藏在很難讓人找到的地方,也沒有拿走死者的任何身份證件,也就是說,兇手根本不想隱藏土屋的死亡。土屋的交際圈並不是很廣,從案發現場的情況也很容易推斷出兇手的特征,所以不難看出,兇手完全不擔心警察會找到自己。兇手應該是一個心思縝密而又充滿自信的人。”

平築沒有回話,廣司的話他完全贊同。

“以上都是關於現場可以合理解釋的地方,”廣司托著下巴說道,“但現在看來,關於那些指紋,還有一個無論如何也無法解釋清楚的問題。”

“指紋?”平築不明白廣司的話,要知道兇手擦掉指紋是很正常的想法,否則即使再怎麽有自信可以從警方的訊問中脫身,如果案發現場有自己的指紋,也是一件很難解釋的事情。

“就是那個飲料罐,”廣司繼續說道,“為什麽兇手寧願費力地擦幹凈上面的所有指紋,也不願意把它帶走或者扔到別的地方呢?即使兇手很趕時間,不能到很遠的地方去處理,湖邊的垃圾堆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我想如果飲料罐被扔在了那裏,我們根本不可能發現它和今天的案件有任何關系。”

“課長,我明白了,”平築把終端遞給廣司,指了一個地方說道,“是死亡時間。”

廣司看了一眼後,也馬上明白了兇手一定要把飲料罐留在現場的理由。

“死亡時間已經被推定為今早七點之後了啊,”廣司揚了揚嘴角,“警視廳那幫人越來越離譜了,死亡時間居然可以這樣隨便地按照現場物證來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