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兇手殺人了,究竟是他的身體在犯罪,還是他的意識在犯罪?現在這是個沒有意義的問題,可如果在未來,意識與身體能夠分離的時候,我剛剛的問題又要如何來回答?

——《路與歌:一百封寫給未來的信》

 

接到報告的時候,冢野廣司就感覺自己的假期又要泡湯了。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些殺人犯偏偏都要挑在這個時候動手——廣司已經有連續三年的假期被殺人案件毀掉了。他想打電話給妻子,不過號碼撥了一半他就掛斷了。

趕緊了結了這件事,沒準還能趕上最後一班電車,廣司心想。

“冢野課長,改天還是租一個公用終端吧,免得每天上下班跑來跑去的。”一名刑警交給廣司第二份報告,“飛鳥警部前些天就在家裏裝了套私人傳輸設備,人家現在天天過得愜意極了,聽說馬上還要再買一個私人終端呢。意識傳輸現在已經開始取代交通工具了,課長也不能落伍啊。”

“平築刑事,別開玩笑了。”廣司翻看著報告,“那種高科技的玩意兒我也就出差的時候能借警視廳的光用兩次,租一個終端,我小半個月工資就沒了,你讓我和我老婆吃什麽?”

“課長要是哪天真沒的吃了,歡迎隨時到我家來。”

“算了吧,就你那爛手藝我還不知道?如果哪天嫌疑人不肯開口,讓他到你家吃頓飯倒是可以。”廣司粗略地把第二份報告看了一遍,“……還好,看起來不像是很麻煩的案件。”

“至少死者的身份已經確定了,證人也在召集中。”平築收拾起桌上散亂的報告夾,“課長,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早點過去吧,但願我還能趕上回家的電車。”

殺人案發生在市郊公園的後面,被害者是本地一家零售商場的經理,名叫土屋滿谷。接近傍晚的時候,土屋的屍體被一名清潔工在公園的湖中發現,由於案發地點有些偏僻,命案並沒有引來太多人圍觀,所以現場保護得很好,物證也沒有被破壞。廣司略微松了一口氣,以他的經驗看來,這樣的案件偵破難度並不會很大。

土屋是被人用綢帶勒死的,屍體被扔在了公園的湖中,不過兇手的力氣應該很小,屍體並沒有被扔到遠處水深的地方。屍體附近倒著半罐飲料,飲料罐看起來很新,和旁邊的垃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死者身上沒有發現其他傷痕,錢包證件也無一丟失,看起來不像是強盜殺人。

據調查,土屋一個人住在奈良,沒有結婚,也沒有親人。警視廳找來了土屋在零售商場的幾名同事來辨認屍體。死者很快被確認為是土屋滿谷本人,他的同事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在昨天傍晚下班的時候。這份證詞也幫了廣司很大的忙,因為如果屍體浸泡在水裏的話,死亡時間就會很難推定。土屋的同事幫忙確定了土屋的死亡時間是在昨晚八點之後。

法醫的現場采樣也很快結束了,不過廣司不必知道結果,也能清楚大概的犯案過程:兇手事先準備好了混有鎮定藥物的飲料,將土屋約到這裏;等土屋喝掉飲料後,兇手便趁機上前將他殺死,然後棄屍湖中。

現場的腳印雖然被很細致地抹去了,指紋估計也很難采集到,不過這並沒有為破案造成太大的困難。廣司知道,通常在這種屍體及時發現、被害人身份也十分確定、又排除了強盜殺人的情況下,兇手是誰只需要簡單調查一下死者的交際圈就可以大致鎖定。即使現場缺少腳印或者指紋也無所謂,警方通常都會從別的地方采集到嫌疑人的指紋,然後拿過來跟嫌疑人說這是從案發現場采集到的,大多數人這時候就會全盤供出罪行。少數堅信自己清理好現場、絕對不會留下指紋的人,也會在和警方關於這枚指紋的迂回戰中露出破綻。

這些東西都是廣司在無聊時總結出來的。盡管已經當上了奈良市重案二課的課長,可廣司對警察這個職業仍舊沒什麽好感,他努力破案的唯一動力就是結案後的例行休假。

“還好,我的假期沒有完全泡湯。”廣司對身旁的平築說道,“兇手是一名女性,身高不會超過一米七,偏瘦,而且是死者極為親近和信任的人。在認識死者的所有人中,我想符合這個特征的不會超過三個,從今晚開始逐一調查吧。”

沒等平築回話,一名穿著西裝的男人便從後面走過來,拍了拍廣司的肩膀道:“冢野,又在調侃你的後輩了嗎?”

“大鷺警視,”平築鄭重地轉身鞠躬,“沒想到把您也驚動了。”

“沒關系,我家就在附近,聽到消息我就趕來了。你們下次可要再加快些速度,瞧瞧,你們來之前我都已經查出這麽多東西了。”大鷺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