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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並沒有什麽神秘的特征……本質上來說,意識就是所有腦細胞產生、傳送和接收腦電流的集合。如果可以將這種腦電流集合模型精確復刻,之後再釋放到一個新的大腦中,意識轉移便可由此實現,甚至可以通過這種方法創造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前沿通訊技術淺論》

 

白川沙優回到家時,有個女孩已經幫她做好了晚飯,沙優對她那張臉再熟悉不過了,可她卻不知道面前這個女孩究竟是誰。餐桌上的白瓷碗裏放著綠豆餅和土豆湯,那是沙優今晚的菜譜,她不記得自己告訴過任何人。

“什麽時候還給我?”在鞋櫃的最裏面,沙優費力地找出一雙積著灰塵的男款拖鞋。雖然穿上後感覺有些小,但她找不到更合適的鞋子了。沙優本來想勉強穿著,不過她卻忽然想起這雙鞋是那個男人穿過的——那個男人兩個月前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沙優,從那時開始,沙優就把家中關於他的一切都扔進了垃圾桶。

沙優脫下已經穿好的一只,厭惡地拎起鞋跟,皺著眉頭把它們扔到了門外。

“這個身體?真的很抱歉,我會盡快的……”女孩沒有驚異於沙優奇怪的行徑,她在桌上擺好了第二雙筷子,“不過真沒想到沙優姐姐能帶著一個男人的身體回家,本來還想和姐姐睡在一起呢。沙優姐姐的房間我已經收拾好了,一會兒我再去把書房收拾出來,晚上我住在那裏吧。”

“這是我的家,好像還輪不到你為我分配今晚的房間吧?”沙優並不理會她的道歉,“別叫我什麽姐姐,叫我白川就行。不管你是從哪裏知道我的名字,以及怎麽跑到我身體裏面去的,我想說我根本不認識你,而且也沒有把書房讓給你住的打算。”

女孩沒有說話,面對冷冰冰的沙優,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剛才她只是想轉移一下話題而已。

“別吃飯了,現在就跟我去社區終端站,我要你馬上把身體還給我。”沙優坐在餐桌旁,綠豆餅的香味飄進她的鼻子,她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餓了。

沙優完全沒想到今天運氣會這樣差,下班後她向家裏傳輸自己時,北海道的終端站提示她“接收端無法取得連接”。沙優本來以為是家裏終端設備的故障,沒想到竟然會是一個陌生人侵占了自己的身體。為了回家,沙優不得不臨時向社區申請一個公用終端。她今天沒想到的第二件事,就是社區終端站居然租給了她一個男性終端。

“我叫矢木明美,和白川小姐一樣,我也是個女孩。”明美縮手縮腳地往沙優的碗裏夾了一塊綠豆餅,“我是不小心來到這裏的,給白川小姐添了麻煩,確實很抱歉……”

明美的聲音越來越小,她注意到,沙優右臉頰上的三條交錯的藍線正在隨著她急促的呼吸顫動著。這些藍線是所有社區公用終端共有的特征,以便能夠與自然人區別開來。明美能夠理解沙優此刻的心情——且不說自己的身體被別人霸占了,臉上畫著這種東西走在大街上,任誰也是無法開心的。

“不小心?不小心把自己傳輸到了我的身體裏,害得我不得不臨時申請一個公用終端——臉上被畫著這種鬼東西也就算了,這個終端居然還是一個滿身汗臭、長著腿毛的男人!”沙優把碗推到了一邊,“你知道我一直忍到現在連廁所都沒去過嗎?你叫矢木明美,是吧?社區終端站會幫你查到你的身體在哪兒。如果你身上沒錢,傳輸費我來付,我需要立刻拿回我的身體,你也要立刻回家。”

“我回不去的,我的身體已經沒有了。”明美擡起頭,語氣裏帶著委屈,“白川小姐沒有看今天的新聞?”

“算上等待申請終端的時間,我花費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到家。因為你,我錯過的好像並不僅僅是新聞時間。”沙優環抱雙手,她對明美越來越沒好感了。

明美順手拿過了餐廳裏的網絡終端,那是沙優的東西。

“就是這個。”查閱一番後,明美把網絡終端遞給了沙優,“很大的新聞,大概明天全日本都會知道。”

沙優簡單閱讀了一遍,上面說今天下午的時候,有個女孩在名古屋一處傳輸終端站的掃描間裏縱火自殺了。

“我就是那個女孩。”明美很平靜地說道,“我也沒想到被火燒的時候會有那麽痛,沒辦法我只好胡亂按了串終端代碼和端口口令,然後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裏。給白川小姐添了這麽大的麻煩,真的很抱歉。”

“是的,你不僅給我添了麻煩,還燒毀了半個終端站,致使六個人嚴重燒傷。”沙優關掉網絡終端,她覺得應該給自己家裏的傳輸設備更換一個復雜些的口令了,“你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