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皇宮

入夜,皇宮籠罩在一片濃重的黑暗裏,冰冷的月光從勾檐飛甍中穿過,消散在無邊無際的宮宇當中。

不遠處的閣樓上,有艷姬憑窗攬鏡自照,上襦是暖鵝黃,裙是火焰般的石榴裙,只襯得肌膚賽雪。

“上官婉兒,石榴裙……”謝瑤環仰望其人,喃喃自語。

“你此次入宮,是想查那些宮女當中誰與當年的李忠殿下有幹系吧?只是這上官婉兒,她的身世可不是秘密!”

“不僅查她們,還有綠綺。她的確是李忠殿下的侍女,在扶殿下靈柩回京後不久就因生計所迫而墮入風塵,如此看來七苦的身份至此可以完全確定了。”

“那你為何要在此望著上官婉兒發呆?”

“你難道忘了?白馬寺的那張機關大床是要在外面啟動的,那夜的衛士守在殿外,七苦不可能入殿轉動機關,也就是說當天在殿內的幾個人中的一個是他的同夥!”

薛子規驚呆了——他顯然沒想到這一層。

“真巧,竟然在這裏遇見兩位大人。”就在這時,有人在背後和他們打招呼。

兩人嚇了一跳,回頭看看來人,原來是禦醫葉慈。

“葉禦醫!是您……”

“謝禦史,下官有件事要和你說。”禦醫葉慈看了看左右,將二人拉到一個僻靜之處,薛子規很自覺地退去了旁邊警戒,“這事也許只是在下多心,但是不說出來真是如鯁在喉。”

“無妨,大人請說。”

“前些日子給陛下號脈之時,我見陛下手上皮膚顏色發暗,我還問過陛下,最近她梳頭的時候,也是掉了許多的頭發,而且也多有失眠多夢……如果不是夢到許多往事,她老人家也不會突然到白馬寺進香。”

謝瑤環眉頭微皺。“我大概明白葉太醫的意思,但是太醫可否想過,陛下春秋已高,有這樣的症狀也許只是年歲使然。”

“是啊!”葉慈長嘆一聲,“所以在下在陛下面前也不敢妄語,此事也許只是因為陛下春秋之故,但如果不是……”他壓低了聲音,“那應該就是極微量的、長時間的……而且應該是陛下身邊極為信任的人做的!”

“如果那樣的話……問題就大了!”

“所以,在下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先和姑娘你知會一聲。”

“我明白,多謝葉太醫。”謝瑤環躬身致謝。

“哪裏,在下也不過想要自保而已。”

“你二人如同做啞謎一般,到底在說些什麽?”

葉慈走後,聽了一場莫名對話的薛子規問道。

“下毒!”

“什麽?有人要弑君?!”薛子規猛然反應過來,大驚失色。

“阿彌陀佛,我的將軍,你小聲些!”謝瑤環一把捂住了薛子規的嘴,“這事情是胡亂喊得的嗎?”

“不錯不錯,此事亂說不得。”

兩人惴惴不安地離開,往前走了不久,薛子規突然一捅謝瑤環,手指遙遙一指。

“你看!”

原來不遠處的長廊之上,司茗正在烹茶。

“姐姐好興致,現在還在烹茶。”謝瑤環拉著薛子規走上前去。

司茗微微一笑。“剛剛在書上看了幾個方子,就想試上一試。”

“如此看來,我二人倒是有些口福,不知能不能品品姐姐的茶?”

“這是自然,二位請坐。烹茶之道需要耐心與工夫,要先將餅茶放在火上烤炙。”司茗溫雅地坐下,用銀制的茶碾將烤好的茶餅碾碎成粉末,再用篩子篩成細末,放到開水中去煮,“當水一沸時,要加入一些鹽到水中調味。當鍋邊水泡如湧泉連珠,也就是二沸時,在茶壺中放入茶末和配料。而三沸後,將一瓢水倒回茶壺壓滾,細火將茶煮好後,便可以飲茶。”

“如此麻煩,我都是用開水煮好後就喝,哪裏想到有如此多的講究!”

“可見薛將軍不拘小節,豪爽至極。”司茗笑道。

薛子規有些不好意思,突然心中想到一事,開口便問了出來。

“我記得陛下的飲食都有專人進行試毒,那這茶又是誰人試毒?”

謝瑤環側過臉去嘆了口氣——這也太過直接了!

“無論是煮茶用的水,還是茶葉、鹽、配料,都有專人檢驗,而給煮好的茶試毒的人就是我。”

“那這是什麽?”薛子規有些好奇地拿起一顆放在一旁紫檀木匣中的珠子,那珠子呈瑩白色,似玉非玉。

“是黔州進貢來的鹽珠。黔州有一口千年的古鹽井,日前在采鹽之時,鹽工突然發現井底有幽暗的光芒閃現,將之采上來後,發現竟然是一塊鹽的結晶,懷疑有千年之歲。於是黔州刺史選了工匠將其打磨成十顆珠子,當成貢品進貢上來。”

“那麽,這進貢來的鹽珠要怎樣使用?”

“只需在沸水中滾一下,茶就會調到適宜的味道,實是難得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