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霍姆斯醫生爬完一段長長的樓梯,來到作者接待室。

“雷警官回來了嗎?”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洛威爾眉頭緊鎖,非常沮喪。

霍姆斯開口說,“你們重新去調查大學講堂档案室一事怎麽樣啦?”

“恐怕我們去不了了。”菲爾茲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為什麽?”霍姆斯問。

“蒂爾先生今天晚上沒有露面,”朗費羅解釋說,“大概他病了。”

“不可能,”菲爾茲垂頭喪氣地說,“記錄簿上寫著,蒂爾這四個月裏從未缺過一次勤。霍姆斯,我給這個夥計惹來了麻煩,在他一次又一次無償地表現他的忠誠後。”

“傻話……”霍姆斯說。

“我不應該把他牽扯進來的!曼寧可能發現了蒂爾幫助我們闖進档案室,把他給逮起來了。要不就是塞繆爾·蒂克納那個渾蛋因蒂爾制止他跟埃默裏小姐玩可恥的遊戲而報復他。此外,我還跟公司裏所有參加過戰爭的職員都談過話,沒有人承認去過士兵援助所,也沒有人說出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洛威爾說:“菲爾茲,給我蒂爾的地址,我自己去找找他。霍姆斯,跟我一塊兒去嗎?”

洛威爾和霍姆斯來到馬廄裏,發現菲爾茲的那匹母馬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怎麽掙紮也站不起來,兩人不由得嚇得直哆嗦。母馬的同伴在一旁悲哀地看著,一接近它就揚蹄踢人。從母馬的症狀來看,它顯然是無法跑路了,兩位詩人只好以步當車。

蒂爾的住宅位於波士頓市南區,是一幢不大不小的房子。他的工作證上寫著門牌號碼,看得出這幾個號碼他寫得很是仔細,盡管字跡還是歪歪扭扭的。

“蒂爾夫人?”一位憂心忡忡的婦女站在門口,洛威爾彬彬有禮地擡了擡帽子,“我叫洛威爾。這位是霍姆斯醫生。”

“高爾文夫人。”她說,然後擡起一只手按在胸口。

洛威爾對著寫有號碼的紙查看門牌號碼,“是不是有一個叫蒂爾的人在這兒寄宿?”

她擡起憂傷的眼睛看著他們。“我叫哈裏特·高爾文。”她像在朗誦似的緩慢地重復著,好像她眼前的兩位訪客還是孩子或者是傻子,“我跟我丈夫住在這兒,家裏也沒有什麽人寄宿。先生,您說的那個蒂爾先生,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麽說來,您是近來才搬到這兒來住的了?”霍姆斯醫生問道。

“至今有五個年頭了。”

“夫人,”霍姆斯說,“您能不能行行好讓我們進去待一會兒,好讓我們對這裏有更清楚的認識?”

她同意了。一進房子,洛威爾立即就注意到了掛在墻壁上的一幀錫版相片。

“啊哈,我可以麻煩您給杯水喝嗎,親愛的夫人?”洛威爾問。

她走去拿水,他迅即沖到那幀加了外框的照片下,端詳著相片上那個穿著特大號軍裝的精神飽滿的軍人。“天哪!是他,洛威爾!千真萬確,是但·蒂爾!”

真是他。“他當過兵?”霍姆斯問。

“他不在奧斯古德開列的名單上!”

“原因在這兒!‘本傑明·高爾文少尉’,”霍姆斯讀著印在照片下面的名字,“蒂爾是一個假名。趁她不在,抓緊點。”霍姆斯偷偷溜進隔壁狹窄的房間裏,只見裏面擺滿了戰時裝備,一件件細心擺放著、陳列著,其中的一件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把馬刀,掛在墻壁上。一股寒意直往他的骨頭裏鉆,他輕聲喚著洛威爾的名字。詩人應聲走了進來,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顫抖起來。

霍姆斯揮手趕開一只從正後方襲來的小飛蟲。

“別管那蟲子!”洛威爾說著,一巴掌把蟲子拍得稀巴爛。

霍姆斯不慌不忙地取下墻壁上的馬刀。“正是那種類型的刀……我們的軍官們佩掛的飾物,這個世界的文明戰爭的遺留物。說不定就是這把刀切碎了菲尼斯·詹尼森。”

“不可能。它上面一點汙跡都沒有。”洛威爾說,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這個閃閃發亮的物件。

霍姆斯用手指拭了拭刀身,“肉眼是看不出來的。就算是用所有的海水來清洗,殺人後留下的血跡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洗掉的。”然後,他的目光停留在墻壁上的一點血漬上,那是剛才那只被拍死的蟲子遺留下來的。

高爾文夫人端著兩杯水回來了,一看到霍姆斯醫生在觸摸那把刀,她立即命令他住手。霍姆斯沒有理睬她,沖出房門奔到了大門外。她怒氣沖沖地叫喊著,說他們進她的房子是想偷她的東西,還威脅說要去叫警察。

洛威爾走到他們之間,停了下來。霍姆斯對高爾文夫人的抗議充耳不聞,他在門前的人行道上站住,把沉重的馬刀舉在眼前。一只很小的飛蟲停落在刀身上,就像鐵片被磁鐵吸住了似的。緊接著,眨眼間,又來了一只,兩只,然後,三只小飛蟲沒頭沒腦地擠在一塊兒。過了幾秒鐘,飛來了一大群小飛蟲,圍著滲在刀身縫隙中的血嗡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