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梅爾文警長遞給我一根雪茄,然後自己又細心地拿出一根,不緊不慢地點上。

“假如那個士兵自己不是兇手,那麽他的供詞就是至關重要的,”他心不在焉地望著我,又說,“沒有其他線索?”

我搖搖頭。梅爾文清了清嗓子,列舉道:

“‘費伊仙女’,聖誕節的晚上,商業大街附近;埃瑪·史密斯,復活節後的星期一,在奧斯本大街;現在又是馬莎·特蕾巴,在商業大街。不到八個月,有三個妓女在同一地區被殺……奇怪……”

他停下來,我這才意識到我的盲目達到了何等地步:三個妓女同是在懷特查普爾——斯皮特菲爾茲區城被殺的,這是我從沒有去找過科拉的幾個地方之一。那個她曾經跟一個市井無賴生活了整整一年的罪惡之地!

科拉在懷特查普爾,真不可想象,然而……有三個被殺了,三起殘酷的兇殺,三個妓女被殺了。為什麽是妓女?很難將三次都歸於偶然。

我想起了一個人,那個無恥下流的混蛋拉利·喬登,就是他汙辱了一個天真無邪的鄉村少女,讓她墮落。

“三個妓女被殺,仍然沒有搞情楚。”梅爾文一板一眼地說。

“說不定是一個有組織的團夥,”我即興說,“這個團夥向這些女人提出要‘保護’她們,但又要她們交錢。不交錢的,他們就殺掉。”

“有可能。無論兇手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都要搞清楚。如果再有人被殺,那麽……”

“怎麽樣?” 棒槌學堂·出品

梅爾文的臉上顯出不安的神情:“我沒辦法,約翰,是上級的意思。今天早上,我見了大頭兒。他對我說……他要我把你調到其他案子上去。現在輿論大嘩,要求我們立即拿出結果。”

查爾斯·沃倫想把我排擠出去,這毫不奇怪。對於這位警事高級專員的“軍事手法”,我曾經不謹慎地向一個同事表達過自己的不滿,而這位專員卻風聞了這事。從此,他就一直在伺機把我擠掉。如果科拉再幹下去,我就無法保護她了。也好。不過,我還記得她在莫裏森家的房角處消失的情景,她有能力向世界上所有的警察挑戰。

“剛愎自用,”我帶著毫無掩飾的蔑視說,“等著吧,其他人也會像我這樣栽在他手裏。”

梅爾文露出驚異的神色:“你讓我害怕,約翰!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是知道還會有其他人被害。”

我說了一句多麽愚蠢的話!我真該打自己的耳光。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讓科拉處於一種無法害人的狀態中。

跟往常一樣,梅爾文在談話結束時詢問起我的小說來。

“沒有進展。”我不屑一顧地說,但心中卻為小說能引起他的興趣而洋洋自得。

“該死,約翰,你只需要把莫爾斯當案件原樣搬過來,變一下人名和地名就可以了!我相信,這本書會在文壇上打響的。”

“有可能,但我希望能夠十拿九穩地打響,我要寫平凡的事件,寫一部那些庸才們永遠都忘不了的偵探小說,一個在讀完後長時間令讀者回味無窮的驚險故事。一篇不朽的傑作!我要……”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言語有些過分,就住了嘴。

梅爾文好像很感興趣:“我有預感,你會成功的。你必須考慮用一個筆名。我認為約翰·裏德這個名字沒有什麽吸引力……”

“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為故事安排一個適當的結尾。正如你說的,莫爾斯當案件是一個很好的題材……但我覺得還不夠,必須安排一個能讓讀者意想不到,又讓他們重新感到不安和神秘的結尾。”

“你讓我垂涎欲滴了。但是我擔心,照你目前這種進度,再過幾年,小說也寫不完。”

鬼使神差,我不由自主地回答:“年底以前,我就讓你讀到。”

這一斷言是非常可笑的,因為我從未打算要把科拉寫進小說。然而,沒有她,沒有她魔鬼般的騙人把戲,沒有她的癡狂,小說是無法寫成的。不過,完全出乎意料的是,我將會信守諾言。

下午,我一直在了解拉利·喬登的情況。調查的結果讓我吃驚,從某種程度上說,讓我興奮。這是一個壞透了的無賴,涉嫌進行偷竊、敲詐和謀殺,還可能擁有一個龐大的賣淫網絡。最後一點讓我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推測:在發現了科拉的精神狀態之後,他也許利用她殺死“被保護人”當中那些隱瞞收入的姑娘。

這個卑鄙的家夥住在淒慘的多塞大街。這是懷特查普爾最危險的街道,所以警察誰都不願意在夜間去那裏。

※  ※  ※

深夜,我化裝成一個衣冠楚楚、在夜間尋找刺激的下士。我潛進了這個惡棍的淫窟。我已嚴重超越了我作為警察的職權……讓拉利·喬登無法再進行任何犯罪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