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次日,在樹林邊緣的小河裏發現了內利的屍體。她用一根晾衣繩將一塊大石頭綁在了自己腳上。這是村裏喜歡釣魚的人常來的地方,所以,佛雷德特納才得以有機會借著星期日熹微的晨光發現內利紅棕色的頭發飄在水面。

換了我,我會選擇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自殺。但是,很難真正體驗到一個喪失了理智的人的情感。

快中午的時候,梅爾文到旅館來找我,因為他馬上就要返回倫敦。

“你在轉眼之間就解決了這個最錯綜復雜的案子,約翰。真棒。”

“棒?我不知道這個詞是否合適。當然,伯敦住宅的秘密算是解開了,但代價是多麽巨大啊!又增加了那麽多:福賽特小姐,帕特裏夏·莫裏森,在我眼裏也是一個受害者的內利。她走到今天,曾為她的主人承受過多麽大的傷痛啊?……我還是不想為好。”

“那時,有三個姑娘去找格裏芬大夫治療,可以猜到一定還有其他的受害者。姑娘遭到強奸後的反應是不一樣的。有的抗爭,而有的則由於恐懼和羞辱而毫無作為……”

“還有的變得幾乎瘋狂了。”我補充道。

“總之,你留時間給內利,讓她……離開,我認為是正確的。我們也許可以認為她殺死理查德·莫爾斯當是有情可原的,但對於另外兩個被殺的人……”

沉默。

梅爾文警長的前額出現了一道憂慮的皺紋,他又說:“盡管每個細節都清楚了,但還有讓我感到奇怪的東西,我說不清楚……”

“是在福賽特小姐的花園裏發現的那具骷髏嗎?”

“不,這與本案無關。這不是在村裏的花園發現的唯一一具骷髏。”

“那麽是什麽?”

“不知道,僅僅是一個感覺,就這樣。好了……我親愛的約翰,我要走了,馬都等急了。過一個好假期,精神飽滿地回來!”他眨了眨眼,又說:“我要給你留一個小小的神秘的案子,你會感興趣的。”

如果像他後來那樣了解了真相,他在交給我新任務時,是絕對笑不出來的。

※  ※  ※

深夜,在房間裏,我坐在桌旁,復制上校借給我的那份發生兇殺的現場草圖。我和科拉緊挨著坐在房間靠房門的這一邊。科拉一聲不吭,她已有許久沒有張嘴說話了。我勸她回房間去,但她不肯。

“我要和你在一起,約翰,幫助你。”然而,她似乎對我正在做的事情毫無興趣,憂郁的眼睛盯著天花板的一角,雙唇緊閉。

她這種古怪的行為引起了我的興趣,我逗趣地說:“我昨天下午說的關於女教師的那些話,你還記得?她沒有看見內利離開扶手椅……”

“現在,你仔細著看這張草圖。如果內利坐的是另外一把扶手椅,也就是在門附近你坐的那個地方,那麽我的推理就更有說服力了……”

科拉毫無表情地盯著草圖。

“你看,”我繼續說,“這把扶手椅正好在女教師坐的椅子前面,兩者相差不到一米。”

科拉慢慢地站起來:“稍等,我這就回來。”

然後,她走出房間,輕輕地關上了門。

我聳了聳肩,然後也站起來,走過房間,來到窗前,兩肘支在窗台上。夜是漆黑的,但月光不時穿過雲隙,照亮了屋頂和附近的樹林。

我時常被銀色的月輪所深深吸引,因為那是夜晚的象征、神秘的象征。不知是動了哪根心弦,我想起了懷特查普爾幽暗的小巷裏鬼鬼祟祟的黑影來回移動的情景。沒想到,再過兩個星期,我就要不得不重新回到那塊兇險之地圍捕罪犯了!隨後,我的思潮又回到了丹尼爾·莫爾斯當上校身上。這個奇怪的人物的直覺很少有錯,除了上星期二,當時他感到有人在客廳的窗外監視我們。但是,也許他並沒有錯:鑒於當時的情況,彼得和詹尼佛·霍普金斯感到很好奇,這是很自然的,說不定他們真的就在窗外,聽著我們回憶殺人的情景。無意之中聽到別人的談話並非總是在門外。

我聽到門打開又重新關上的聲音。

“是你嗎,親愛的?”

她沒有回答。 棒槌學堂·出品

我轉過身,看到她坐在了剛才的位子上,臉色陰沉,也不說話。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又思考起來。上校……他的直覺沒有錯,還是星期二的晚上,我們都來到了伯敦住宅的門口。我和科拉剛要回去,就聽到了他的話:“……我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一種危險正在迫近……就像在打老虎時那樣。猛獸也感到了危險,它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噴著綠光,它一動不動,嚴陣以待,隨時可以撲向獵物……”幾小時後,老虎就撕碎了女教師……上校沒有錯。

星期一的下午,也就是我來到布萊克菲爾德的第一天,在旅館裏,上校把他的奇怪的直覺全部告訴了我:“兇手就在村子裏,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就好像在我身邊。”在這一點上,我們要承認事實,他錯了:當時內利不在旅館裏,只有他和我,還有剛剛進來為兩個客人服務的科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