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淩碎霧第三十六節 山崩裂(第4/4頁)



自他們一行上路後,從鐵匠的角度來說,魯一棄是沒問題,就算他沒有“弄斧”信符,單憑從他身上透出的奇異氣相和表現出的超常感覺,也可以相信這魯家門長不是冒充的。瞎子通過魯家找他做過東西,雖然瞎子看不到他,他卻記得瞎子,也沒問題。女人的寨子他去過多次,打過多次交道,也應該沒問題,就算有問題也不會帶來太大麻煩。所以不可信的只有柴頭、獨眼和哈得興。所以他才會給這三個人每人做了件好物件兒。這些好物件兒在鐵匠心中也就相當於坎子家的坎面。坎面不能困住自己,坎面中應該暗藏只有自己知道的缺兒。所以這些好物件兒中也暗藏著只有制造者知道,可以用來毀掉它們主人的機括。

很痛,很痛。劇烈的痛楚讓哈得力一瞬間幾乎有將斧柄拔出扔掉的沖動。但這只是個念頭而已,他的手卻是更緊地抓住斧柄,這時要是拔出斧柄,他肯定會血噴而死。他的右手也很堅定地抓住了玉盒,這玉盒要不拿到手,他肯定也會後悔死。

飛來的帶子掛在了哈得力的右肩上,帶子上閃跳的寒光瞬間被鮮紅覆蓋。柴頭把只有鋸弦沒有鋸條的大鋸攥得很緊很緊,看著那邊兩個都在掙紮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繃飛出的鋸條到底能起到怎樣的作用。

哈得力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自己肩上的鋸條:這樣一件木匠玩意兒竟然也能當暗器用?!

血從肩上快速地流淌下來,哈得力清楚,這是因為鋸齒狀的傷口出血更多更快。哈得力還清楚,這樣快速的出血,會在短時間內讓他的右臂發麻,失去知覺,最後連拿住玉盒的力量都不具備。

“把玉盒扔過來!”這是哈得興的喊聲,他抓住女人當人盾,被獨眼和瞎子逼迫住。地震時,地裂將他們阻隔在了裂口的另一邊。

“快扔過來!東西在我們手才能保命!”哈得興焦急地喊道。

哈得力是奸猾的老江湖,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有這東西在自家兄弟手中,對家才不會繼續下殺招。只有這東西在自家兄弟手中,門內的門長和高手才會來救自己的命。於是他趁著自己右手還沒有因失血過多喪失能力,將玉盒拋向了裂口的另一邊。

哈得興接住了玉盒,這讓獨眼和瞎子變得更加投鼠忌器了。

手中的玉盒被哈得力拿走,魯一棄空出的左手空擺了幾下後終於找到個固定點。那是哈得興肩上掛下來的鋸條頭,此時的魯一棄根本不管這是什麽東西,這東西掛在什麽地方,只是一把緊緊地抓住不放。

哈得力覺得肩頭的痛楚像尖刀刺透了全身。他扭頭一口咬住肩頭的鋸條,只有這樣拖住,才能避免在魯一棄全力拉扯下將他手臂整個鋸下。

此時已經不是哈得力讓不讓魯一棄活的問題了,而是變成了哈得力要想活命就必須將魯一棄拉上來,或者想法子讓魯一棄摔下去。

哈得力不會讓魯一棄上來,這不止因為他的歹毒無信,還因為他覺得讓這個魯家門長上來後他還是沒有活命的機會。於是在雙重痛楚的夾擊下,他艱難地移動不大靈活的右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刀,一把厚背薄刃的狼牙刀。

“果然是你!”鐵匠發出一聲恨恨地怒喝,隨即便小心地往石堆上爬去。

好刀!可以斷鏈削栓、吹毛落發,殺死老女人時連一滴血痕都沒留下。這樣的利刃只要哈得力隨手一揮,便可以砍斷鋸條。問題是他眼下的狀態不但揮動不起來,連將刀拿穩都很是費力。

哈得力是老江湖,他知道現在自己必須做什麽,怎麽去做。狼牙刀一點點往前探去,逐漸向魯一棄抓住鋸條頭的手指接近。

刀口漸漸切入魯一棄的手指,就算魯一棄能忍住疼痛堅持不放,鋒利的刀刃還是會將他手指削斷的。

鐵匠、柴頭他們還在碎石堆的另一面,就算他們現在過來了也來不及。魯一棄絕望了,他仰天發出一聲長長的嘶喊。嘶喊才喊出一半,裂口另一面傳來女人的嘶喊。女人看到了魯一棄所處的危險困境,也絕望了,她這是在為自己生命中真正的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兩個不同音調的嘶喊交匯著、穿插著、糾纏著,沿著山體裂開的夾縫,往上延伸、直沖雲端,讓雲霧翻湧不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