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淩碎霧第十六節 難識卿(第2/4頁)



的確,在這坎面的變化上,他真的像個無知的小孩。因為魯一棄用的方法比他說的“偷梁換柱法”高明了許多。這種坎面如果是用“偷梁換柱法”找缺、解口,一個是需要利用周圍的環境地形,另外還需要其他材料。最困難的是在動了坎面底腳後,還要保證坎面結構有一大部分是穩固狀態的。這法子成功的概率太小了,要不然他都動手了。

可是現在魯一棄的方法不但成功了,而且他沒有用其他材料,也沒有利用周圍環境地形重新改變撐點,最妙的是木堆的撐點還是原來的,可是整個結構卻變得比原來更穩固了,不再那樣顫巍巍地晃動。魯一棄確實是像女人說的那樣依形而破,但他不是借用周圍的環境地形,而是憑借那坎面本身的形態結構。

沒人理會柴頭在做什麽,只顧自己依次從缺口中鉆出,直到已經把擔子塞過缺口,正要鉆出去的任火旺叫了他一聲,他才省悟過來,急急地鉆出,跟上隊伍。

出了溝子口,天已經差不多全黑了。但是他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背後的墜著的對家隨時都可能追上。

“老付,往那邊?”走在第一個的獨眼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柴頭問道,因為在他的面前又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坡,不知道應該往哪裏走了。

魯一棄也站住回頭,等待柴頭,他原以為這柴頭會趕到前面來領路。可是付立開沒有趕到前面來,他甚至連頭都沒擡,只是高聲答道:“往左,上坡,過頂。”

於是獨眼帶著大家往左邊山坡頂上登去,憑著他的夜眼,一路上盡量避開陡巖和坳窩。

魯一棄本來是緊跟在獨眼身後的,但他這次停下腳步後就沒有繼續跟上,直到等到柴頭後,才一起往山坡上前行。

柴頭給獨眼指引方向的時候頭都沒有擡,其他人沒有注意,魯一棄卻沒有放過這個細節,他覺得詫異,他想知道柴頭為什麽不查辨地形環境就可以知道方向,就算是個常走這條道的老客,也應該四周看看才會做出決斷。魯一棄的心中已經存不下更多疑惑了,那許多的疑問已經在他心裏交織成一個巨型的坎面,一個比“壘木疊石”更錯綜復雜的坎面。

魯一棄笑眯眯地看著柴頭,雖然天色已經黑了,柴頭還是看出這笑容中的意味深長。他的心中有些發毛,不知道從哪一刻起,自己好像已經在這個年輕人的掌握之中。每看到魯一棄的眼睛,柴頭就有一種想將心中秘密傾倒而出的沖動,那年輕的眼神中常常不經意間就流露出奇異吸引力和震懾力。

“你想知道什麽?”沒等魯一棄說話,柴頭就開口了。

“路沒錯吧?”魯一棄依舊笑眯眯的,他的語調更像是隨口聊天。

柴頭沒想到魯一棄只是問了這樣一句話,其實他不了解魯一棄,魯一棄是個不愛發問的人,他今天之所以問這樣一句,只是想打開個話引子,讓這柴頭將能說的都說了。

“嘿嘿!”柴頭的笑容讓他的臉扭曲的厲害。“你放心,這我有把握。”

說完這,柴頭停住了話頭,看得出,他這是想要吊一吊魯一棄的胃口,然後好賣弄一番。

魯一棄沒有說話,依舊笑眯眯地看著他,一雙眼睛如同逐漸融開的冰面,波動著難以揣測的光芒。

“我是根據氣味辨別的。”柴頭魯一棄的眼光讓他有些惴惴的,他失去了賣弄的心情,有些不由自主地如實道來。“木材都有各自獨特的味道,特別是成片成林的樹木,那味道就更加濃郁。像那黑松,就有青澀味,櫸木有種大麥香,大葉橡味道有點像白水煮牛肉。我就是聞到了紅杉林的味道知道方向的,你聞聞,有沒有一種米酒發酸了後的味道。這裏離著紅杉古道已經不遠了,翻過這個山坡差不多就到了。”

魯一棄下意識地提了提鼻翼,可是什麽味道都沒聞到。他自嘲地笑笑,心說,這那是一兩天能練成的功夫。

“如果不是成片的林子,只是一棵樹或樹枝,甚至只是些落在雪中的枝葉,那你能聞到嗎?”問這問題的是走在柴頭前面的鐵匠任火旺,他聽到柴頭剛才的那些話了。

“你這老鐵匠是把我當畜生呢?那樣的情形只有一些獸子才能聞出來。”

“誰知道你是不是獸子轉世,那天在小鎮,火燃煙起之後,我瞧八成你就是一路聞著把我們帶出來的。”鐵匠這樣說不是開玩笑,因為他覺得很有可能是那麽一回事,他自己就對煙火的味道就特別敏感。

“任師傅,還真讓你老蒙中了,鎮裏的房子年頭年尾都在變,那些道兒也年年不同,今年那裏的道兒什麽樣我還沒來得及摸清楚。那天要不是有我轉手的幾堆小葉兒榛,我們恐怕就要都毀在那裏了。”柴頭說這話的時候變得有些洋洋得意,唾沫星子從他歪咧的嘴巴裏直往外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