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淩碎霧第七節 碎雲天(第3/5頁)



魯一棄也已經蹲下,並且用一只手撐住石梁冰面。他這是下意識的反應,不論誰的頭頂出現這樣一幅天地變色、山巒顫栗的情景,都會將自己身體縮到最低。

獨眼已經不像板凳那樣撐著了,他雙膝跪在冰面上,要不是他的腰背還支撐著魯一棄的一只手,他都恨不得趴在石梁上,身體緊緊貼住石梁的冰面。

瞎子躍了高子,他從獨眼和魯一棄的身體上方躍了過去。這是因為鐵鷹落下的聲音讓他聽出石梁的盡頭離他已經不遠,從那兩個人上方盡全力躍過差不多可以踏上另一側有樹有土的山坡。他躍高子還有個重要原因是狂泄而下的鐵鷹中有一只直往他頭頂落下,他要再不跳,他就會被切成肉塊、砸成肉泥。

瞎子躍過去了,他沒有踩到山坡,他還是踩在冰面上,而且是石梁水源處的冰面,那裏的冰面像饅頭一樣高起圓滑。

這樣的冰面就算是賊王也無法站住,曾經的賊王腳下一滑便往石梁一側的懸峭壁下落去。

這樣的冰面賊王站不住,瞎子卻能站住,因為瞎子手中有盲杖,一支堅韌的可伸縮盲杖。盲杖彈出伸長的一段紮在山坡上,深深刺進一棵枯死大樹的樹幹。盲杖掛住了瞎子的身體,穩住了瞎子的腳步。因為成為瞎子而懊惱了大半輩子的賊王可能只有今天此時才慶幸自己是個瞎子。

落下的鐵鷹沒有砸倒瞎子,卻砸在了石梁的冰面上。獨眼和魯一棄都清楚地聽到冰面的“哢哢”響聲,接著石梁兩側掛結住的冰面大片滑入了谷底。

可怕的事情出現了,魯一棄和獨眼都感到腳下的冰面松動了,獨眼的夜眼還見到了水,從冰面下流動的水。冰面與石梁之間已經有了松動後的間隙,堆壘凍結起來的冰層再也阻堵不住水源,水的流動更讓冰面的牢靠程度迅速降低。

更為可怕的事情出現了,又一只鐵鷹的斷翅落下,貼著吊掛在那裏的瞎子,砸在水源處那凍結得像個大饅頭似的冰面上。石梁上的冰層斷裂了,一大整塊冰面在順著石梁的坡度往下滑動,而一棄和獨眼就趴在這塊冰面上。

魯一棄和獨眼兩個無從借力,只能隨著滑動了的冰層一點點地墜向深淵。

東北人的口味比較重,他們吃的菜喜歡鹽重、油重、辣子重。就好比這桌上的一大盆豬骨頭燉蘑菇幹加粉條子吧,聞著就油腥味、辣子味只沖鼻孔。但是天寒地凍的,又是坐在一個四面無遮擋的布棚子裏,這樣的菜再加上半斤燒酒,一碗堿子面,準能讓你吃出火炕的感覺出來。

吃飯的棚子裏沒幾個人,飯棚子外面倒是人來人往。這樣的偏僻小鎮難得這樣熱鬧,要不是今兒是大冬,又趕上年底出山貨的大集,這裏恐怕除了能看見白雪就是林木了,連個野獸都懶得到這樣一個被山嶺和樹林包圍著的小鎮來。

俗話說,大冬小年,小鎮過年都沒今天熱鬧。過年時出貨的、進貨的都奔老家了,這裏反比平常還要死寂。而今天,不但是個小年,也是收獲的日子,多少人忙活了一整年就在今天看成果了。

比飯棚子更冷清的是棚子西邊緊挨著的一個鐵匠挑子,這裏的鐵匠是不開鋪子的,那樣會沒生意做。鐵匠一般都是挑個火爐擔子跟著大群的山客背後跑,這樣隨時可以給他們打工具、修工具。現在是年尾收工的時間,不管是做工具還是修工具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時間,一般要等到明年開春,所以雖然挑子的爐火很旺,卻沒一個生意。

飯棚子的東面是一小塊空地,沒人在那裏做生意擺攤子,因為距離這裏不遠疊堆著像小山一樣的原木,雖然用很粗的麻繩固定著,但山裏討生活的人都有這樣的安全意識,那裏是個危險區,是不能久留的。

飯棚子對面距離七八十步是一個簡陋的戲台子,吹的拉的坐了半個台子,中間一對男女甩著紅帕子搖著花扇子在唱二人轉。

看戲的人不多,戲台子下面大多是看貨、收獲,侃價、稱重的人。只有少數幾個出了貨,並且得了好價錢的,才心情愉快地看著戲台上盤兒亮、聲兒脆的女戲子想入非非。

最熱鬧的地方反倒是在這場子的東側,那裏圍了一大群的人在吆喝著叫罵著,那是個賣木頭的攤子,攤主擼著袖子,拿著一把又長又大的弓形鋸,就像是個賣肉的屠夫。他賣的木頭是論斤算價的,因為他面前只有兩種木頭,鐵線金花楠和紅玉脂矮松,這兩種木頭都是難成材的稀有木種,以前是專們用來雕刻佛龕佛像、壁掛擺設進獻到宮裏的。

飯棚子裏的人也沒有在看戲,他們吃飯吃得很專注,似乎棚子外面熱鬧的一切和他們都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