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霜沖雪第十節 亂紅飛(第2/3頁)



獨眼反應過來,他甩手把嵌在廊柱上的“遷神飛爪”取下,一步躍上座欄,他要過去救瞎子。

魯承祖也反應過來,是獨眼的動作驚醒了他,他一把抱住獨眼,他不能再讓獨眼作出犧牲,他不能讓瞎子再帶著愧疚去死,他要保證瞎子的死能體現出最高的價值。

其實最早反應過來的是魯一棄,他從來沒聽到過如此慘烈的叫聲,他從來沒見過一個瀕死的人如此無望的掙紮。但他在瞬間的驚心後就變得異乎尋常的平靜,他的思維是如此的清晰,他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麽,他也知道自己能幹什麽。他從粗布包裏掏出了一顆鴨蛋型手雷,拉開保險環,向瞎子那邊扔過去。

扔出的刹那他心中忽然有一絲的不忍,手稍一遲疑,那手雷便失去準頭,落在離瞎子較遠的地方。“轟”的一聲巨響,手雷的威力遠遠超出想象。巨響過後,水花如暴雨般濺起,喧鬧好一陣後,池中才漸漸恢復平靜,只有偶爾幾聲水珠滴落的聲音。池中依舊看不到什麽,只有那幾塊太湖石依舊模糊地樹立在那裏。

獨眼彈出一根燃著的洋火棍,就在洋火棍掉入水中的瞬間,他們看見了水中的一縷殷紅。

震位太湖石離得太遠,上面的血跡魯承祖看不見,他畢竟老了,又受了傷;魯一棄能感覺到,他感覺到的是一些有異石質的黑斑塊;而獨眼,他練過夜眼,所以他能看見,他能看見那石上的鮮紅血跡流成曲折的道道,流成婉轉的半圓,濺成四散的菱形,象是菊花的花瓣,象是玫瑰的花瓣,象是臘梅的花朵,都是那麽的紅艷那麽的鮮亮,可又有誰能相信,它們已墜下枝頭,它們已跌落塵埃。

一腔豪情忠義膽,化做漫天亂紅飛。

獨眼猛然一個退步,讓開面前一方平道,朝著池中巽位方向“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三個響頭,口中簡短有力的說一句:“夏爺,你英雄!”然後站起身來,背起魯承祖的木箱,望向一棄,低聲問一句:“走嗎?”

“走!”魯一棄果斷的說,然後扶著大伯,再次走入“顛撲道”。

走,那是肯定的,可怎麽走?那不是“顛撲道”的“顛撲道”要怎麽才能走過去。

魯一棄沒說怎麽走,大伯和獨眼也沒問怎麽走,但從一棄果斷的語氣中他們知道,這條類似“顛撲道”的坎面兒,已不是什麽障礙了。

魯一棄確實知道這條道怎麽走了,這是剛才瞎子叫他們貼壁而立給他的啟發。《遁甲秘錄》有一篇叫《足障》,裏面講到,布置類似“顛撲道”這樣的坎,可以單道獨鋪,也可以整面兒全鋪,這一般是在較大面積的場地,那是把許多單道糾纏鏈接,一扣兒疊著一扣兒,左右皆連環,前後可互換,一直連到兩面的其他坎子,那樣,威力會更大。但不管是單道還是整面兒,它都有邊道。一般邊道很窄,剛夠落下去腳的,不然最邊上的一道坎是布不下去的,而且讓會走坎面兒的人有些步點要麽沒地方踩,要麽踩到其他坎面裏了。

這狹窄的回廊內只能是單道獨鋪,而且它有一邊是墻壁,這在坎子布置中叫“僵面”,所以這裏的這種“顛撲道”也應該有一道布置不到的邊道,而且應該比平常的邊道還要寬點。要是不留那是沒法走的,那樣按正常步法走會有步點是需要踩在墻上甚至墻外。

魯一棄沒有按步法走,他走的是邊道,身體貼在廊壁上側向而行,象螃蟹一般,但動作卻很慢,這狹窄邊道上的側行也實在是快不了。這回他是走在最前面的,一是他覺得他有走最前面的能力和勇氣,再則是因為大伯和獨眼一定要他走在前面,他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思量應該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感覺好,身上又有神聖之氣,在前開道比較保險。獨眼走在最後,他走兩步就擡頭瞧一眼那太湖石,他必須注意那些鮮血灑成的花瓣是如何移動變向。

魯一棄的路走得還很不安分,每走到第三步處,總停一下,後背貼緊廊壁,腳下用力,用腳跟踹斷道面上支出的小青磚。那小青磚雖然短窄,倒也堅實,有的要連踹幾下才能斷裂。他是想留條後路,如果有機會再沖出去的話,能夠快速通過這“燕歸廊”。

走出六七步的地方,他彎腰撿起了跌落在此的氣死風燈,燈未熄滅,從地上提起後,照亮了廊內很大一個範圍。

“把盞子滅了吧,要不我們的影相兒太明顯,一舉一動說不定都在別人眼裏。”魯承祖小聲吩咐了一聲。

於是魯一棄把氣死風燈方形四面的琉璃罩打開,把燈吹滅。那燈光撲騰一下熄滅,燈頭飄起一縷白煙,周圍瞬間沉入黑暗之中。從光明中一下子滑掉進黑暗,讓人多少有些不習慣,眼中的瞳孔卻在迅速變化著,以便適應已經來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