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灰池(第3/4頁)



我換了一個方式:開始在石灰中翻滾。受潮的石灰借機沾染了我的全身,原本無辜的頭頸這次也未能幸免,不得不承受著熱辣辣的痛感。片刻後,我滾到了石灰池的邊緣,身體挨著了池邊的泥土,似乎稍稍有了些安全感。不過那池子足有一米深,我被捆得像只粽子,無論如何也沒法從池子裏蹦出去。

我稍稍歇了口氣,然後調整身體角度,變成了面沖池壁的姿勢。我努力揚起下頜,把嘴巴緊貼在池壁的泥土上,來回摩擦。土屑簌簌而下,帶起一股腥臭的腐爛氣息。而我嘴裏塞著的那團破布則在這個過程中慢慢松動。也不知磨了多久,反正我的下半邊臉全都磨麻了,那團破布終於從我的口中松脫。我迫不及待地急晃了兩下脖子,將布團徹底甩開,然後扯起嗓門大喊道:“救命~救命啊!”

我的喊聲在空曠的山谷裏回蕩著,如果附近有人,一定會聽見的。可是我一聲一聲地喊了良久,卻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喊累了之後我停下來,開始回憶被拋進石灰池之前看到的情形。當時我看到山體上有一個巨大的礦坑,但坑邊卻沒有一個工人,礦坑周圍更是野草叢生。我開始意識到:這個礦怕是早已廢棄。這樣的話,附近根本就不會有人活動,我就算喊破了嗓子又有什麽用呢?

我的心再次頹廢。我躺倒在石灰池裏,有好長時間不動不喊,就像是死了一般。難道就這這樣結束了?我的人生和我的使命,還有我的承諾。

我想起了我的愛人、想起了那個女孩。一幕幕的場景在我腦海中浮現。我開始後悔:也許我真是過於輕敵了。我只想著要完成那個承諾,可我如果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一切豈不都是空談?

雨越下越大,我身下的石灰已明顯了許多。我的身體正一分一分地深陷下去,皮膚也越來越灼熱。就在我越來越絕望的時候,突有聲音傳來:“看,在這兒呢。”

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很陌生。我恍然循聲看去,卻見石灰池邊站著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一身警察的制服,正帶著調笑和幸災樂禍的表情打量著我。

“救命!救命!”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忙不叠地連聲呼喊。在我的喊聲中,又一個人影晃悠悠來到了石灰池邊。這人同樣穿著警服,年齡也和前一人相仿,只是身形略胖一些。

後來的胖警察斜眼看了看我,然後問同伴:“他會死嗎?”

“沒人管他,他當然會死——”略瘦的那個不耐煩地嘟囔著,“別說這些沒用的,趕緊幹活吧。”說完他便從池子上跳了下來。胖警察皺了皺眉,也跟著跳下。因為池子裏的石灰已經非常,他們跳下來的時候,大半只腳全都陷了進去。

胖警察抱怨著:“媽的,這叫什麽活!”

瘦警察催促:“別廢話,趕緊的。”兩人合力將我擡起來,扔到了池岸上。我終於掙脫了苦海,心中感激涕零。當那兩人剛剛爬上池邊,我立刻動容說道:“謝謝,謝謝二位相救!”

那兩人漠然看著我,臉上卻毫無善意。片刻後,瘦警察眯縫著眼睛問:“你就是馮遠馳?”

“是,是我。”我心中一愣:怎麽這兩人竟是有備而來?

瘦警察用腳尖在我身上踢了踢,冷冷說道:“有人告你拐騙良家婦女,我們奉命帶你回去調查。”

“是誰?是不是那個姓淩的?”我憤然反駁,“誣告,這純屬誣告!”

“姓淩的?你他媽的口氣倒不小!”胖警察也對我來了一腳。他下腳可比同伴狠多了,這一腳踢在我的肋下,疼得我直抽冷氣。

“你怎麽隨便打人?”我咧著嘴責問。因為意識到這兩個警察多半也是向著淩沐風的,我說話的氣勢已弱了許多。

“你一個拐騙婦女的流氓,我打了怎麽了?”胖警察意猶未盡,躍躍欲試地還要再踢。旁邊的瘦子將他拉住:“行了,回所裏再說吧——這雨下的,衣服都濕透了!”

胖警察聽了勸,蹲把我腿腳上得繩索打開,然後搡了我一把說:“給我站起來,趕緊開路!”

我巴不得離開這個兇險之地,便很積極地站起身。現在雖然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但總能說清楚吧?跟著這兩個警察走,最次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於是瘦警察在前頭帶路,胖警察在我身後看押,我們一行三人離開了這片荒涼的礦區。往山外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又回到了鎮上。我此前就聽說鎮上有一個縣警局的分駐所,只不知具體在何處。今天可算是認識了。那分駐所就在離火車站不遠的地方,只不過昨天我和女孩下車後走的是另外一個方向,所以未曾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