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灰池

仿佛就在瞬息之間,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我一個人站在旅店的房門外。一種孤零零的感覺包圍著我,讓我渾身冰冷。呆立良久之後我才回到屋內。小床上不堪,留下了女孩掙紮反抗的痕跡,也讓我深深體會到女孩的恐懼和痛苦。這場暴行就發生在我的眼前,可我卻無力阻止。

我頹然坐在床邊,表情呆滯,動作木然,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又像是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

屋外的走廊裏又傳來了腳步聲,急促而。我愣愣地還沒回過神,已有兩名男子搶到了小屋門口。我回屋的時候並未關門,那兩人便直接闖進來,粗聲喝問道:“你就是那個姓馮的偵探?”

“是我。怎麽了?”我警惕地起身反問。那兩人膀大腰圓,勁裝短打,一看便知來者不善。

來人並不回答,只冷笑著向我逼近。我正要再問時,走在前面的男子忽然一撩胳膊,揮拳擊中了我的腹部。我毫無防備,這一下挨得結結實實的,五臟六腑立時間翻江倒海,幾乎要背過氣去。我痛苦地蜷起身體,彎成一只大蝦米。

那兩人欺上前來,順勢將我按到在地。我想要呼喊,但胸口沉悶,只能發出若有若無的悶哼。那兩人可麻利得很,他們把我的雙臂擰到背後,掏出隨身攜帶的麻繩,一陣五花大綁,竟將我捆了個結結實實。我這會才勉強倒過一口氣,便掙紮著問道:“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來人仍不作聲。先前打我那人隨手抓過一團破布,沒頭沒腦地塞在了我的嘴裏;另一人則伸手往背後一抓,從腰間解下了一條碩大的麻布口袋。我眼睜睜看著對方把口袋撐開,從我的頭頂套下來,這樣我就被裝進了麻袋裏,只有半截小腿還露在外面。而那兩人抱著麻袋,一前一後將我擡起來向門外走去。他們的動作極其粗魯,在出門的時候,我的腦袋大概是撞到了門框,直痛得我眼冒金星。但那兩人根本不在意,只顧擡著我一路前行。

現在我嘴裏塞著破布,身上綁著繩索,頭頂套著麻袋,既說不了話,也動彈不得,甚至連視線都被屏蔽。我只能靠聽覺來判斷周圍的環境。依稀感覺兩人擡著我折了幾個彎,麻袋外似乎有竊竊議論之聲。我心中一喜,暗想:已經有人看見了我,只要告知店家,店家必不能叫我如此被人掠去。

可我的美好願望很快就被擊得粉碎。我聽見那兩人之一喊道:“夥計,這小子的店錢只管算在淩先生賬上!”隨即便有夥計應了聲:“好嘞,您二位慢走。”

我的心驀然一沉。現在已然確定:這兩個兇徒正是淩沐風派來的。而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將我綁走,店內的夥計竟是不管不問!難道淩沐風在峰安鎮竟真是如此手眼通天,橫行無忌?我想起老警察臨別前的警告,後背隱隱有些發涼。

這兩人要將我帶往何處?又會對我做些什麽?我對此毫無答案。心中所湧起的,只有一片無助和孤獨。

仿徨中,忽然感到有涼風躥進麻袋,當是到了戶外。隨即那兩人將我連人帶麻袋按在了一張台子上。當那台子緩緩移動之後,我才意識到原來是上了輛黃包車。似乎有一人在前面拉車,另一人則坐在我旁邊按住麻袋,不讓我掙紮。那車漸漸加速,先是在鎮子裏走了一陣。隨後車身的顛簸感越來越強,而四周的人聲則漸漸冷落。我雖看不見,但心中有數:這恐怕是出了鎮子,要往外圍的山區去了。

又行了有半個小時,黃包車終於停了下來。我也被那兩人擡下了車。隨即頭頂的麻袋也被扯掉,我的眼前一亮,總算能看到周圍的事物了。

不出我的所料,這裏果然是一片荒涼的山坳。我的身邊長滿了野草,身下則硌著一堆碎石。再擡眼把視線放寬,卻見不遠處的山體上赫然凹著一個碩大的窟窿,應該是人工開礦後留下的痕跡。我想起旅店的小夥計說過:南邊山裏有許多礦場都是淩家的產業。看來這裏此處便是其中之一。

了解過這番環境,我開始扭動身體,嘴裏則發出“嗚嗚”的聲音,想要和對方進行交流。可那兩個人卻只當我不存在似的,其中一人擡頭看了看天,嘀咕道:“這雨什麽時候能下?”

另一人說:“你操那麽多心幹什麽?只管把他送進池子,我們便好交差!”

下雨?池子?我聽不懂他們倆在討論什麽。放眼看去,天空中倒果然是濃雲密布,看起來山雨將至。

先前那人招呼一聲:“行了,動手吧。”兩人再次合力將我擡起,略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了下來。然後他們開始晃動雙臂,讓我的身體來回悠蕩。我立時意識到:這是要把我扔出去!我心中焦急萬分,可又毫無反抗之力。